那袭象征魔尊之位的玄色长袍,他曾无数次被月薄之亲手披上肩头。可此刻,他才真正看清这衣袍穿在主人身上的模样。衣摆处暗纹在幽暗中泛着血色微光,腰间玉带折射出森冷寒意,宽大的袖口垂下时仿佛能遮蔽整个天地。
月薄之缓步而来,袍角拂过潮湿的石阶。
月薄之在十步之外站定。
地牢潮湿的风掠过二人之间,卷起雪氅的一角,白得刺目。
汤雪在他臂弯里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铁横秋这才惊觉自己的手还扶在对方肘间,掌心早已被冷汗浸透。
铁横秋的嗓音轻颤着,像是恐惧又像是祈求:“薄之,你说过,你答应让他走……”
“是的,我答应了。”月薄之抬起手掌,“我答应了让你打开这些锁链。”
解锁之后,锁链从汤雪的身躯滑落,带出更多暗色的血花,这就让铁横秋想起了当年在神树山庄汤雪以身相护的那个夜晚。
他握住汤雪的手更紧了。
月薄之说:“小五,让开。”
铁横秋浑身一颤,扶着汤雪的手却更用力了几分:“薄之,你……你这是要……”
“我若要杀他,”月薄之道,“你待如何?”
铁横秋脑中“嗡”的一声。
这个可能他不是没想过,却始终像避开烫手炭火般不敢深想。此刻被月薄之直白地撕开答案,他的胸口像被人生生掏了个窟窿,冷风呼啸着往里灌。
铁横秋牙关颤抖,垂头看着月薄之玄色的下摆。
汤雪的身子沉沉坠在他臂弯里,像一具没了生息的木偶。
铁横秋心中一紧,神树山庄与他相依为命的时时刻刻、汤雪以身相护的深情厚谊……如同把柳六劈得魂飞魄散的那道天雷一般,轰得铁横秋神魂激荡。
下一刻,铁横秋倔强地抬起头:“那你先杀了我。”
地牢里的空气在这一刻凝固。
雪氅从铁横秋肩头滑落,白得刺目地堆在脚边,像一场未化的雪。
月薄之盯着那团雪色,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你为了他,要和我拼命?”
奇怪的是,他的声音里并无铁横秋预想中的暴怒,反而浸着某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可铁横秋此刻已无暇分辨,只是梗着脖子道:“我从无骗你,我心中挚爱唯你一人,自然不可能对你刀剑相向。”
“那你现在是要做什么?”月薄之问。
“引颈就戮。”铁横秋缓缓俯身,脖颈低垂出一个脆弱的弧度。
铁横秋这个俯首折腰的姿态做得无比娴熟,月薄之也确实见过太多次。
只是没有一回如今日刺眼。
月薄之微眯眼睛:“你是料定了我不舍得对你动手吗?”
铁横秋心尖猛地一颤,竟从这话里品出一丝隐秘的欢愉。他睫毛轻颤,在心底无声地问:
会吗?
你会不舍得吗?
你对我的心意,也到了这样的地步了吗?
月薄之的玄色衣摆缓缓逼近,在铁横秋低垂的视线里如同晕开的墨痕,一点点蚕食着地牢昏暗的光线。
铁横秋蜷缩着手指,睁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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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僵硬地等待,但他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等待什么。
独属于月薄之的暗香混着血腥气萦绕在鼻尖,汤雪的呼吸声在身后已经低不可闻。
铁横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额头沁出细微的冷汗。
就在额角的冷汗将落未落之际,一阵凛冽的罡风骤然袭来。
是月薄之大手一挥,一股罡气瞬间涌来,铁横秋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从轮椅上被掀飞出去。
然而,预想中撞击石壁的剧痛并未出现。看似暴烈的罡风在触及他身体的刹那,化作万千柔丝,如云端坠羽般托着他缓缓落地。铁横秋的衣袂在空中翻飞,最后轻飘飘地落在潮湿的石板边缘。
他怔然地撑起身子,指尖触到的石板冰凉刺骨。
月薄之的玄色衣袂从他眼前掠过,就这样径直越过他,趋近了倒在雪氅旁的汤雪。
情况如此危急,以至于铁横秋来不及细想那阵风里藏着怎样小心翼翼的力道,才能在将他推远的同时,又护他不受分毫伤害。
他看见月薄之在汤雪身前蹲下,玄袍如夜色般铺展在地,将那片刺目的白彻底掩盖。
“月薄之!”铁横秋双手撑地想要扑过去,却在下个瞬间重重跌回地面。他的双腿像被钉死在石板上,纹丝不动。
明明已经醒来这么久了,双手也活动自如,只有这双腿……
目光扫过不远处那架费功耗材的轮椅,魔宫里那些特意铲除的门槛、改造的台阶、被禁止的复健在脑海中连成一片……拼接出一个他压在心底许久却不敢直视的猜测。
“我的腿……”铁横秋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是不是你……故意……”
月薄之这时候才把视线转移到铁横秋脸上:“我说了,我只疼你,你也只看着我,这样就够了。”
铁横秋如坠冰窟,眼睁睁看着月薄之的手伸向汤雪咽喉。他再也顾不得绵软的双腿,整个人伏在地上向前爬行,眼眶通红:“好!好!好!我答应你,薄之……我谁也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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