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却哑然:多么怪异的人生,细究其中逻辑竟又是完全合理。
邢却不知道在他的叙述之后应当如何回应,但阮懿蝶翅般的眼睫低垂的时候看起来格外脆弱。邢却可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所以只好在画布上的斑斓色彩中抓些什么尝试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呃……这些深色的线条是树吗?”
阮懿抬眼一看邢却有些无措、小心翼翼的表情,就知道这位年轻教师可能误会了什么。他好像眼中闪着些探究的兴趣,顺着邢却道:“嗯。”
邢却看看实景,有些可惜道:“是银杏树呢……要是再过一个月来,可能这画又是另一种感觉。”
“老师好像很喜欢银杏树。”阮懿停下笔,抬眼直勾勾看他:“有好几次在学校里看到老师坐在银杏树下打电话,是家人吗,还是恋人?”
邢却没看出阮懿眼神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只后知后觉想起,或许自己身上还有一些可以聊以慰藉这个因为原生家庭而难过的少年的东西。
“家人,但没有血缘关系,是我的养父养母。”
阮懿歪头看他。
“他们对我……都很好,”邢却继续说下去,一只蝴蝶晃晃悠悠地飞过,邢却出神望着它:“只是我亲生母亲离开我的时候我已经挺大了,所以总还是会怀念她……小时候她就常常带我去那边那条街,她最喜欢银杏的叶子。”
邢却俊朗的眉眼都舒展开来,只有和他说话的人能看得见他提起往事时的温柔神态。
记忆里美丽年轻的妈妈总是穿着旧港风的花裙子,和她染成暗红的发色格外般配。外人看她总觉得有些气场强大难以靠近,只有邢却知道他的妈妈有多温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的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捡起银杏叶子笑吟吟地问邢却:“宝贝,你看银杏的叶子像什么呀?”
“小扇子!”小小的他这样回答。
“还有呢?”
“小伞……?大象耳朵!”
“没有了吗?”
小小的他苦思冥想,灵机一现:“钥匙!”
女人有些惊讶,并没能理解孩子的想象力:“钥匙吗?”
“秋天的钥匙!”
“天呐,我的宝贝想象力好棒!以后是要当文学家吗?”女人掩嘴惊呼,笑着揉他的头:“妈妈做个奖品奖励宝贝,好不好?”
“好!”
小小的他坐在母亲身边静静地等。他知道他的母亲很擅长叠这些东西,家里还有东南西北叠纸和纸兔子。母亲在一地金黄中挑选两片银杏叶子叠在一起对折,手指灵巧地用叶茎在尾部打了一个结,最后把叶子对半撕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欢喜:“蝴蝶!蝴蝶!”
蝴蝶飞远了,邢却却还仿佛还能看见母亲眉眼弯弯的模样,听到母亲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耳畔。
邢却回过神,才发现阮懿神情专注地看了他好久,好像在观察什么。
邢却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鼻子。
“她已经不在了吗?”阮懿问他。
“嗯……”邢却犹豫着,已经过去十多年,仍然不愿承认小的时候大人告诉他的说法:“我不知道她还在不在……在我8岁的某天,她说要出一趟门,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这样说完,邢却感到袒露自己的伤口去安慰别人的伤口或许是个蠢办法,因为有些伤口注定是不会好的,每每一提就要作疼。
所以邢却想着赶紧用别的什么话把这个盖过去:“哈哈……因为这个我小时候一直特别想长大的要当警察呢。”
说罢他突然意识到这似乎也不是个特别好的话题,但再换也是来不及了,阮懿敏锐地问道:“那您现在为什么当体育老师呢?”
邢却顿了顿,看向远处的银杏,笑得有些勉强:“......就是啊,为什么呢?”
邢却常常觉得自己应该知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毕竟作为一个孤儿,能被这样的工薪家庭领养已经是相当不错。
两年在福利院的孤独被领养的喜悦短暂填满。领养他的好心夫妻都是教师,多年无子,领养之后对邢却视若己出地疼爱,一切都很好。甚至他们夸邢却是家里的福星,因为领养邢却之后不久,养母欣喜若狂告诉他,邢却马上就要有弟弟了。
邢却由衷为他们高兴,陪着父亲照顾母亲。弟弟呱呱坠地那天,邢却在医院看着两老喜极而泣,满心满眼都是那只皱巴巴的新生命,他突然预感到什么。
弟弟5岁的时候就很皮,在外面和小朋友玩得一身泥巴回来,邢父抽拖鞋打他屁股的时候,邢却突然想:父母好像从来不会在我犯错误的时候对我生气。
可在被打完之后,弟弟仍能那样自然对两老尽情撒娇,邢却又惊觉:为什么我做不到这样?
不论如何,在失去一个家之后,又得到另一个家,邢却不论如何都心怀感恩,无比珍惜。
邢却的高三悄然而至。
他的成绩足够优异,老师告诉他,他或许不必为升学考试犯愁,学校仅有的保送名额,他在保送候选名单上,并且很有希望。
但让他犯愁的是,他和从高一就一起学习一起进步的好友柳瑜有一个小小的约定:他们要同一所大学。
可临近升学的压力让柳瑜状态不太稳定,时高时低的分数让邢却也为她担心。
邢却知道柳瑜的父母也在因此事发愁,思索再三,决定和邢父邢母商量之后,把保送名额送给也同样在保送候选名单里、只是希望更小的柳瑜,他对于自己的发挥还是有信心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坏就坏在那天邢却回家太早了。
邢却转过街角时看到楼下柳瑜父母的车子刚刚开走。上了楼,隔着没完全合上的门,听见刚送完客的养父母在说话。
“就这么不告诉他,直接决定是不是不太好……?我们也为小却能保送骄傲啊……”邢父有些犹豫:“他是个懂事孩子,他应该会理解的……”
“你是疯了?钱都收了才说这种话。”邢母理所当然:“你又不管账,不知道你这个病花掉家里多少钱,我们早就捉襟见肘!眼看现在治疗有效,这笔钱正好填上最后的治疗费,就让老师告诉他名额给别人了就行,说这么多做什么?说不说的,咱们家都养他7年,就是报答这几年的养育之情,他也应该答应。”
邢却不知应当如何反应:他是应该庆幸他愿意让出的东西为养父母解决一桩难事、还让柳瑜能够减轻压力实现梦现;还是应该失落养父母没有问过他的感受?
那天晚上,邢却借口同学生日,窝在网吧里过了一夜。
邢却有一套衡量有关自身事物好坏的标准:如果大部分人都能获得满意的结果,那么他自己的得失并不重要。
这是他在两年的孤独里学到的。
在无条件给予之后得到他人的欣悦与赞赏,每每总是让他觉得自己在被人需要。
既然是他自愿付出,那么这一夜的失意也并无意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保送名单出来,柳瑜毫无悬念地在名单上。邢却由衷向柳瑜露出祝贺的微笑。邢却装作不知情,在饭桌上和养父母说他没有保送。
养父母的表情很是微妙,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的,我们儿子这么厉害,一定能自己考上。”
可升学考失误了。
邢却没能如约和柳瑜同去一所学校,但或许这也不重要,因为柳瑜在保送名单出来之后明显表现出刻意的疏远;又因为分数底子还在,他身体素质又好,本身他想念的警校专业还有其他学校并不需要那么高的分数。
没想到,邢父邢母却在此时表示反对。
“身体素质好不一定就要当警察啊,多危险。读师范吧,像爸妈一样做个老师,小却亲和力高,一定能做得很好。”
“师范免学费的,还能给爸爸省笔钱治病,一举两得。”
“……还是说,小却,你还在惦记亲生母亲失踪的事情吗?”
邢却把卡在喉间的“其实读警校费用并没有想象的贵”以及“我可以勤工俭学”咽下去,第一次用沉默表达自己的抗争。
但命运好像就是喜欢跟他开玩笑。那天深夜,同样的客厅,他在墙角听到父亲在劝母亲让他如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说老邢,多少次了?谁才是你的亲生孩子啊?”母亲发脾气起来:“要是警校像师范一样不收学费还给奖学金,我当然也让他去。但是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浩泽想学钢琴。这可是关键的年纪,必须得现在就开始。学钢琴需要那么多钱,就是现在你的病治好了,家里有些积蓄,但人总要为未来的事情做准备吧?”
“可是小却他一直想做个警察,你是知道的……”
“做什么警察?我们收养他的时候又不是没调查过他的身世。他妈没有文化,又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这种情况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你让他去做警察?指不定到时候搜点什么不干不净的来,这又是何必?我也是为他好。”
“唉……”
“你把人家当亲生的,人家还未必跟你多亲。你忘啦,浩泽出生之后,我们想给他改名成和浩泽同辈的双字,他都不愿意动亲生母亲给他起的那个‘却’!”
“嗐!那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你说你这上纲上线的干什么。”
“......我跟你说不清楚!我就是觉得他和我们离心。反正说到底,读师范有什么不好吗?就开点生活费,毕业工作还稳定。低成本投资,稳赚不赔呀。”
邢却终于知道他在弟弟出生时的预感是什么:
作为一个和邢家没有血缘联系的人,在这个家里,他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第二天,邢却恢复懂事的养子,他说:“好,我听爸妈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落在额头上的突兀水滴打断邢却的思绪。抬头一望,山后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过来连片气势磅礴的铅灰乌云。
“天气预报没说要下雨啊……?!”
“老师,你带伞了吗?”阮懿问他。
“呃......伞前几天给你了。”
这会儿邢却可顾不上什么悲春伤秋,甚至来不及理一理刚才说的话里有没有不合适与学生分享的的东西,当即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帮阮懿收拾画具,架势看着比画具的主人还要着急,雨点噼里啪啦地变密才想起来收纳值他几个月工资的昂贵相机。
他一边收还一边着急地冲阮懿喊:“画!先收画呀小懿!”
画只完成一半,油画干得慢,阮懿已是打算弃画:“不要了。”
“这怎么行!”邢却整完,赶紧又去帮他把画取下:“没干,这个怎么收?”
无奈之下阮懿只好取画框夹处理,雨越下越密,邢却一把背过阮懿的画箱,把登山外套先脱了遮在两人头上:“你抱着画。”
阮懿微愣,但情况紧急,来不及再多说什么了,两人紧挨着躲在外套下离开栈道往下山路上的下一个亭子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虽说是两个人一起遮一件外套,但实际上邢却大半个身子都在外头淋雨,只有阮懿被遮得好好的。阮懿也意识到了,忙乱中伸手抓邢却的手腕要往老师那边挪。
“抱好画!小懿!”
邢却要犟,手臂就结实得跟铁臂似的,区区一个一米七几的学生又怎么可能犟得过他?
步履匆匆又顾着不要脚下打滑,邢却淋了不少雨,急促地喘。他外套里就只穿了件白t恤,打湿粘在身上,在登山外套下隐隐透出他青年的体热。他急着赶路没看见,阮懿白皙的脸不知什么时候起红成一片。
亭子里避雨,两人都赶得有些乏,瘫在长凳上努力平复气息。
邢却看向阮懿,要确认对方被淋湿的状况。就算保护得再好,阮懿的白色衬衫和裙子也都湿了好些,隐隐透出他皮肤的颜色。
邢却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阮懿的皮肤怎么白得都快和衬衫同色,是因为白人混血的原因吗。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邢却仓促转头。他的念头奇怪,他的尴尬更奇怪:为什么会觉得尴尬?他和阮懿都是男人啊。
因此,邢却也没有注意到阮懿和他一样,眼神刻意看向一旁。
一阵默契的沉默之后,两个尴尬的人逐渐意识到这雨下得跟玩似的,他们才到亭子没多久,雨势就小了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邢却难得地有些想爆粗口,但顾及旁边的是学生,最终还是忍下来。
“谢谢老师。”阮懿率先打破沉默,语调有点犹豫:“是我不好……忘了还老师的伞,害老师淋雨……”
听着怪可怜的,没人能对这种自责生起气来,邢却回道:“嗐,没事啊。也怪我,忘了买新的……不说这些。雨小了,我们赶紧回去吧小懿。一会儿衣服湿太久会着凉感冒。”
“嗯。”鬼使神差地,阮懿沉默两秒之后又说:“老师,我下周末还想去滢湖边写生。”
下周吗?
下周要不要去滢湖边跑步呢?邢却想着,滢湖是个人工湖,沿湖修有宽敞的跑道。
没等邢却回答,阮懿又问他:“你会去吗?”
邢却理衣服的手停顿下来。
他为什么在阮懿询问他去不去之前,就已经在想着要不要去了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周六,天朗气清。
阳光正好,滢湖边上来往不少晨起运动的人的人。微风拂面,邢却穿着一身干净清爽的运动服,保持规律的呼吸节奏在橡胶跑道上跑步。
他难得地有些不苟言笑,那种专注的神情配着他健美的身形和标准的运动摆幅很是赏心悦目,在他身前和身后都吸引来不少视线,但他本人浑然不知。
如果仔细看才会发现,邢却似乎神思有些飘忽,让人看着会怀疑他究竟有没有知道自己在跑步。
那天在山上的亭子里,邢却分明在某种和自己对抗的精神驱使下回答“啊,如果有空的话”,然后昨天,周五的晚上,他特地把本来应该在星期六做的整理和清洗等等家务全都干完,闹钟一醒他就精神抖擞地从床上一跃而起。
见鬼,这听起来多像期待第二天春游的小学生。
正是因为如此,他在这里跑步的时候才一头雾水:这种欲拒还迎的纠结感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不过这些叫人摸不清楚头脑的感受,在远远看到画板前穿着白裙子的身影时就散了个干净。下一个困扰邢却的问题只是要怎样打招呼,才会不惊扰专心画画的阮懿。
很快,邢却连这个也不用纠结,因为他快跑到的时候,就看到有几个穿着打扮看起来很不良的青年正嘻嘻哈哈地互相推搡着接近阮懿。
邢却脚步不自觉加快些,看到这群不良青年当中的一个,手已经搭上阮懿的肩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过那青年显然是个生手,搭讪得磕绊而老土:“画、画美人更美,美女可以、可以赏脸一起喝、喝杯咖啡吗?”
显然阮懿已经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没跟人客气,回过脸挑着眉反问他:“好啊?可我是男的,这样你也要请我喝咖啡吗?”
那搭讪的青年大概是踌躇很久才上来搭讪的,听到阮懿的话一下傻眼,然后跟被烫着似的撤开手,眼睛瞪大,不能理解眼前穿着白裙子的漂亮妹妹怎么会是个带把的。
而他身边的混混青年们先一步反应过来,这就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什么娘娘腔之类的字句,还要动手推阮懿。
邢却箭步上前,挡在脸色逐渐阴沉的阮懿前面,厉声喝止:“你们想干嘛?”
“哟,英雄救美呢,这招搭讪更高级啊。”为首的混混吹着口哨调侃:“可是帅哥,你知不知道你救的是个男扮女装的变态啊?”
太过分了,没有哪个有责任心的老师会允许别人这样欺负自己的学生。邢却被激怒,往那混混头子面前压上一步,义正辞严反驳:“那又怎么?有哪条法律规定男人是不能穿裙子吗?你有什么意见?”
“你!……”那混混头子被他的气势压得直往后退,又觉得面上挂不住,阴沉着脸上下打量了一下邢却。
宽肩窄腰,光是胸膛的厚度都要比他们高不知道多少。一看身形就知道这是户外运动爱好者,隔着合体的运动衣也能看出那些美感和力量感和谐共与的肌肉。
混混头子惊疑不定地结合邢却板起脸来那种天然的威压,认定邢却必然是个休息日出来健身的警察,这种情况谁打谁吃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权衡利弊之后,混混头子当即咬着牙算了,只是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膈应人:“知道是男的还护着,死基佬,呸!”
邢却身子一僵,他哪里想到会被这么骂?他自己倒不要紧,横竖他不是;但他更怕他的学生因此有什么心理阴影,于是当即转过身哄道:“别把他们的话往心里去,小懿……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而阮懿脸上哪还见刚才半分阴沉?他不知从何时起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态,好像已经很往心里去了:“没有,还好老师来得及时……我好害怕。
末了还要叹一口气:“看来男生确实没有穿裙子的权利,确实太异类。”
又来了,每每阮懿这样说话,邢却隐约感到有哪里怪怪的。但是他既然之前不知道那是什么,现在自然也不知道。
他只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因为世俗的目光被迫抛弃无伤大雅的小癖好,这种心情当中还夹着一点他自己也觉察不到的私心。
“怎么会!不用太在乎别人怎么看,你怎么穿又没影响到他们。”邢却脑中灵光一现,没怎么想合不合适:“……要不这样吧,以后你要是想出来写生,可以叫上老师……呃、我大学时散打学的还可以。”
阮懿脸上闪过惊讶的神情,然后他快速垂下眼睫,以挡住眼里随之现出的一丝狡黠。再开口却是恰如其分的微愠:“老师又开始把我当女生保护了。”
邢却连忙摆手解释:“不是的!不是……你看啊,如果老师在你旁边,至少你不会被人骚扰,可以安心的穿着裙子……老师是这样想的啊。”
“原来是这样,那是我又误会老师了。”阮懿抬起脸看他,不恼了,笑得眉眼弯弯,差点把邢却看呆。他带着几分玩味:“老师知不知道?这样一起出去得话,别人就会下意识认为……我们是情侣呢。而且我还叫你老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邢却愣了愣。
他真的是个直男,天地可鉴,都到这份上还没想歪什么,当即就爽朗笑起来:“怎么会呢?你管我叫哥,别人就不误会了啊。”
阮懿怎么知道他还有这手,几不可闻地磨磨牙,声音冷了几分:“可我不喜欢被人叫妹妹。”
邢却一点没接收到他话里的威胁意味,只觉得这根本算不得什么问题,洋洋得意于他想出的妙点子,大大咧咧道:“那我不叫就好了嘛。还是叫小懿,谁知道是哪个懿嘛。”
阮懿简直咬牙切齿,还在装模作样:“好啊……谢谢哥哥?”
邢却被这一声“哥哥”叫的一激灵。
一方面,不知何故他的弟弟、养父母的亲生儿子并不怎么亲近他,所以称呼他的情况也少;另一方面,阮懿叫他的时候,声音总带着点说不出的黏意,叫老师的时候只让他莫名其妙不自在,叫哥哥却让邢却浑身得劲。
邢却挠挠头,迟疑应道:“……哎。”
他别开视线避免尴尬,却暴露那一整只染上绯红的耳朵。
阮懿抬眼瞧见那只耳朵,方才的不悦神色就渐渐散掉。那张惊艳绝伦的脸在邢却看不见的地方现出一个饶有兴味的表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带班阮懿那位惨遭车祸的体育老师一个月才刚刚能下床,仍旧无法胜任教学工作。邢却的临时代课又硬生生延长两周。
自告奋勇跨年级带班的弊端终于显现出来:一天高强度的六七节课下来,邢却喉咙哑了。
这倒也能因为孩子们一众“老师辛苦”的呼声而得到些安慰,但教学工作繁重的时候,再遇到不少教务工作堆叠在一起时,铁打的人也得累趴。
于是乎,当这一个周末阮懿第一次主动约邢却外出时,邢却却迟迟没有出现在约定地点。
阮懿只好来到教师宿舍,在礼貌询问路上遇到的其他老师之后,敲响了邢却宿舍的门。
邢却是真的睡得沉,把闹钟在迷迷糊糊之中按掉也不知道,电话按掉也不知道。笃笃笃的敲门声变成梦里莫名其妙出现的啄木鸟。
阮懿坚持不懈地唤了许久“老师”,邢却半梦半醒间听出他的声音,才在阮懿和啄木鸟有什么关系的困惑之中猛地惊坐起身,想起今天他们约好要一同出行。
邢却长腿一跨下床,捞过架子上胡乱挂着的衬衫和睡裤三两下套上就去开门,带着歉意开口,喉咙里好像塞了沙子:“啊……小懿、抱歉,昨天晚上被临时叫做一些材料,做的太晚老师醒不来。久等了,先进来吧。”
邢却仍是睡眼惺忪的,急于开门之后赶紧回屋洗漱清醒,就没看见阮懿目光毫无防备掠过他大敞的衬衫领口时,刹那间的仓促无措和脸颊上浮现的薄红。
都说住所是最能接近一个人本质的地方。少年有些迟疑的踏入长者的领地,带着些好奇打量眼前的一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邢却住的是单间宿舍,进门即能一览无余。
还算宽敞的房间被屋主用相应的家具分成不同的功能区域:最靠近门口是有沙发和茶几的休息区,茶几上有一个收纳篮,但桌上的书本、剪刀指甲剪都没有被收进它们应该在的位置。紧挨着休息区摆放着同样没有刻意收纳的小型运动器材的健身区。再往里是办公用的书桌和电脑,运动手环、文具和纸张零散分布。办公桌旁边还有一个很大的置物架,上面无序地摆放奖杯奖状、装裱好的相框、小箱子、相机和镜头、没处理的成撂照片和一些小物件。
“老师,你屋子里看起来好随性。”阮懿评价道。
邢却吐掉漱口水,有点尴尬,说话听起来还有些吃力:“呃、哈哈……是老师最近没有空收拾。”
阮懿没有回他,目光逡巡至这间屋子里最私密的位置。
办公桌正对面就是床,床边衣柜里黑灰白三色为主调的衣物因通通挂起而逃脱被判定为凌乱的命运。床上,浅灰的净色床单和被套胡乱堆起,还有件睡衣从被单下露出一角,显然和正在玻璃门隔开的厨卫区域区域洗漱的人腿上穿的睡裤成套。
它暴露的事实让阮懿又有点在意地多看了那床两眼。
阮懿的兴趣转到架子上的相机和照片,想看看他的老师平时都在拍些什么。
还不知道自己暴露了什么事的邢却洗漱完出来,看见阮懿正往置物架走,就莫名紧张起来,问道:“呃……小懿,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阮懿的母亲林宛蔓是位能兼顾优雅与持家的女人,做精致的早餐是即使丈夫不在家她也会保持的事,毕竟她认为这也与儿子的上流社会教育有关——意即,阮懿吃过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鬼使神差的,阮懿还是点点头,带着个仿佛无害、有点期待的微笑:“好呀,我想吃老师做的东西。”
邢却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那小懿,你过来帮我打打下手吧。”
阮懿顿了顿,还是没有告知邢却他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事,和邢却一起进了玻璃门隔开的厨卫区域。
“你来的巧,我昨天做了些卤肉。今天简单处理一下就能成面,特别香。”
“好。”
邢却同时开工,下锅烧水煮面,从冰箱取出卤好的肉,摊在案板上麻利地切片。他做饭的动作自然而娴熟,阮懿有些在意地看着,忘了手上有些不适的生香菜气息。
直到邢却切完了肉,才发现阮懿看得出神,笑着调侃:“偷学会了?”
然后自然而然的接过那把香菜侧过阮懿身前又自己洗起来。
阮懿白净的手上沾了些香菜根茎的泥,隐约闻到还萦绕在指尖的香菜气息,但空气中最清晰的,是离他不到一米距离、混着衣物洗涤剂香味的某种独属于邢却的体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邢却把两碗卤肉面往茶几上一搁,身子陷进沙发里,长腿随意岔着吃起自己的那份来。
很狂放的姿势。
天还没完全冷下来,他穿着宽松的短款睡裤,腿部健美的线条和蜜色的肌肤毫无防备地暴露,本人却对此浑然不知。
这不怪他。一个从小运动细胞发达、大学专业又是体育教育的人,并不觉得这样的着装暴露程度有何不妥。再说了,阮懿是个孩子,纯真的孩子,孩子能有什么坏想法呢?
但显然那是于他而言。
看到阮懿视线有些飘忽,邢却感觉纳闷:“怎么不吃面呢?小懿。”
“……好。”阮懿往桌面俯身时视线又有意无意地扫过那片蜜色,无人察觉。
他有些局促地学着他的老师把面碗端起来,拿着筷子迟疑,仍是有些无从入口的样子。
“吃不习惯吗?”邢却腮帮子还有没嚼完的食物,声音有点含糊。
“没有……我没有这样吃过饭,有些端不稳,担心打翻了弄脏老师的房间。”阮懿倒是真的有些困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邢却看他在沙发上也是坐姿端正,这就明白阮懿之所以不习惯的原因。
“欸,像这样,”邢却又把膝盖往两边分了分——那些蜜色的肌肉线条被牵动——然后把拿碗那只手的手肘架在膝盖上方的位置:“有个支点就能拿稳了。”
阮懿再次从那片蜜色上挪开视线,学着他的样子架好,肢体还是有些别扭,邢却没忍住笑出声。
“老师——”阮懿声音有些嗔怨。
“抱歉,不是捉弄你……”邢却咳了咳,眼里的笑意还是藏不住,话头也按不下去:“是我没想到你真的不适合这样吃饭……呃、怎么说呢,小懿你总是给人感觉……比较华丽吧。让我猜猜,你家餐桌是不是铺有白色桌布、餐盘和刀叉摆地整整齐齐、还要点上烛台拉满仪式感才能吃饭?”
“老师——”阮懿更不满了,尾音拖得更长。
“哈哈……好啦好啦,先吃面,你还一口没尝呢。”
大概是被邢却的形容激到,阮懿还真就非要用这个和他气质十分不符的狂放姿势享用起手中的面来。
“好吃吗?”邢却笑眯眯地看着他,像每一个精心准备餐点的厨师一样等待品尝它的人给出褒奖。
然而即使是吃面,阮懿也是慢条斯理的,他优良的家教不允许他在吃任何东西的时候发出吧唧嘴的声音,吃着东西说话更是忌讳。于是他直到把食物嚼碎咽下之后才开口回邢却:“好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其实如果这是在他妈妈林宛蔓面前,阮懿一定会被说:“食不言,寝不语,我的宝贝。”
体育生吃得快,邢却吃完就带着得到客人认可的主家那种欣慰满意的神情欣赏阮懿安安静静吃东西的模样。并且似乎没有意识到阮懿吃饭时的沉默习惯,注意到随着阮懿嚼食动作而晃荡的额发,想问就开口问:“头发长了好多呢。”
阮懿还在慢慢地嚼,等着吃完再回,但邢却不甘寂寞,坏笑着揶揄:“貌似剪了短发之后粉色小信封有变多呢……?”
阮懿吃了很久,终于吃完了。他放下碗,想了想,这才回问邢却:“那老师呢?老师看见别人给我告白有什么感觉呀。”
分明是个很冒失的问题,但邢却未曾觉察,只顿了顿,一头雾水冒出个“啊?”
那些有关阮懿的、冒着青涩懵懂粉粉滤镜的场面自然是很美好的,毕竟只是主人公之一的外貌就赏心悦目。邢却自己没谈过恋爱,但也有过高中时有着特别情愫的异性朋友柳瑜。每每看到学生之间有些暧昧的行为,多少总会有些莫名的慨叹。
他就是这么同化自己心里看见阮懿被表白时心里的别扭,所以他打着哈哈道:“我能有什么感觉……?”
阮懿直勾勾地瞧他,更明显了些:“那如果有一天,我答应了其中的一个要交往呢?老师怎么想?”
邢却心微微一沉,正色道:“小懿啊,你可要认真考虑。你现在还是学生,主要的任务是学习。虽然老师不会棒打鸳鸯,但学校的规章制度可是摆在那里的,不可以在学校里头谈恋爱……”
阮懿唇线一抿,移开视线,对这套墨守成规的说教不太高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邢却看出来了,以为是自己上纲上线、惹他不快,尴尬片刻又转移话题:“小懿,打算什么时候去剪头发啊?”
“不剪了。”
“为什么?”
阮懿眯了眯眼睛,微微仰头,再次尝试直勾勾看着邢却,用很明显带着故意的口吻回他:“老师不是说我长发更好看吗?”
少年动作间鼻尖那颗小痣晃得看的人心痒痒。
邢却不知道这一刻心漏跳的那一拍是什么意思,他解释为是害怕阮懿过分受自己的话影响,于是又有点为难道:“小懿啊,不要被老师影响,其实现在短发也挺精神的、你要自己考虑……”
阮懿这时的眼神看起来很深,沉默片刻回答:“可我觉得老师说的就是我想要的。”
邢却不知应当对他的坚定回答些什么,只好沉默一会儿,找桌上的碗做借口:“……老师先去洗碗,小懿你自己坐一会儿啊。”
阮懿也起身:“我来洗。”
“算了吧……”邢却哈哈笑起来,又担心这样会冒犯到孩子的自尊心:“欸,我不是嘲笑你啊小懿,只是、只是你应该……确实不会洗碗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懿脸上冒出点委屈:“那老师教我不好吗?”
该死,邢却是真吃这套。他快招架不住,可一看阮懿那双修长白皙、用来作画的手,又怎么都觉得拿来洗碗是暴殄天物。于是他坚持道:“没事的,不用不好意思。也没几只,你就坐着等老师。”
“……好吧,”阮懿只好妥协,他又看了看凌乱的房间,跃跃欲试:“可我不要占老师的便宜,我帮老师收拾屋子。不要拒绝了,老师,至少让我做些什么,这个我很擅长的。”
邢却拗不过他,状似无意看了一眼放相机和照片的置物架,想想答应下来:“好吧。”
然后邢却端着空碗走进小厨房,还刻意装作不太在乎的口气交代道:“置物架的照片那一格就不用整理了,我自己弄就行啊……你不知道我想要的顺序的。还有床也不用收拾。”
“好的。”
也不知道阮懿到底有没有听出他那样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意思,总之他这就开始动手自外而里地收拾。
邢却洗完碗出来,他已经收纳好休息区,桌上那些零散小件重又分门别类的放回桌上的收纳盒里。沙发上的毯子也叠了个整齐。
邢却有点新奇地看着田螺少年有条不紊地开始整理办公区域,打一杯水喝,又坐回沙发里,一边问阮懿:“小懿,你要喝水吗?”
“刚刚已经喝过了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嗯?什么时候?”邢却奇怪道。
“不是喝了汤么……”阮懿眨眨眼问他:“老师刚才喝了那么大碗汤,现在喝水不会撑吗?”
“嗯,有点……”邢却感受了一下腹部的饱胀度,在沙发上坐下来:“但是喝汤和喝水还是不同的吧……?我习惯了,吃了咸口的东西总要喝点水,汤也是咸的嘛。”
阮懿若有所思点点头。
吃饱了就有些犯困,邢却打了个哈欠。他懒得动弹,真就放放松地陷在沙发里看阮懿给他收拾屋子,莫名其妙冒出来点好像什么大男子主义的丈夫在看勤劳妻子做家务的错觉。
邢却摇摇头尝试摆脱这种离谱的错觉,努力在没睡够的倦意中寻找几分清明,确认了阮懿真的没有收拾自己放照片的架子,才松口气和还在辛勤劳作的阮懿喃喃道:“一会儿是要去哪里写生了……?”
阮懿抽空回过身来看沙发上的人,现在邢却眼睛都已半合,和他说话的声音都还因为连日负荷超载的课程哑着,一看就知道最近有多累。
“今天就不去了,老师,你好好休息。”阮懿放轻了声音,以免又惊醒他,声音听起来格外温柔:“我给老师买了润喉糖呢,放在收纳篮子里。”
“好……”邢却的声音已经有点弱了,甚至忘记回一句谢谢。
阮懿在置物架的底层上找到一只空背包,正犹豫要不要在邢却睡着前询问邢却这个背包是否要放进柜子里头,就看到背包的拉链挂着一只椭圆形挂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的有阮懿所敏感的绘画元素,阮懿抓起来仔细看。那是一只精致亚克力挂件,里头封着同样是椭圆形的精致双面图画卡。一面是彩色手绘某个中学校门,另一面是一只宽大的手的素描。
画上那只宽大的手,怎么看都是邢却的。
“老师……”
阮懿这回是真忍不住要问。回过头却发现邢却已经瘫坐在沙发里睡着。他的脸偏向一边,身子有些歪斜,显然是要往沙发上倒。阮懿走近他,在沙发上垫好了枕头,轻手轻脚扶住邢却的肩膀帮他顺利侧躺下,邢却是真困的厉害,这也没醒。
阮懿正要起身,把老师的腿也在沙发上好好安置,却看见邢却因为睡姿不舒服而调整了一下。这一调整,方才邢却在洗漱间察觉仪容不妥时重新扣上的衬衣扣子又不知怎地散开。
阮懿眼睛不自觉睁大了些——
那片蜜色延展进衬衣深处,阮懿瞧见一颗看起来柔软又漂亮的粉红。
是凹陷的。
邢却看不见,阮懿离开他宿舍时白皙的脸庞透着生动的红,不知怎地看起来有些狼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领看中文http://m.zhaoshu114.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是个初夏的晴夜。
别墅里的红蔷薇已经爬满欧式的廊柱和院墙,饱满的红在翠绿叶片和藤蔓间大朵大朵绽开。月光如银纱网住了这方因盛放而显得华丽的庭院,把娇艳妖冶的红色花瓣衬出几分神秘幽冷。
这些花的主人穿着对于不论对家庭生活还是对料理花园来说都太过繁复的裙子,折下一枝玫瑰别入耳际发间,在庭院中的秋千上坐下,抬头仰望月亮。
林宛蔓望眼欲穿,看到了十几年前相似的月光。她等的人就是在这样一个晴夜走到她身旁。
彼时她还是个高级夜总会的坐台女。那天晚上的客人格外难伺候,她吃了些苦,带着因眼泪花掉的廉价口红和眼妆,脸颊上印着被人扇红的掌印,在夜总会门前复刻版安格尔《泉》雕像的喷泉边上哭。
他的声音便是在这时响起的,低沉而浪漫的声线自远而近靠近她:
"Thereissuelinessinthatgold.
Themoonofthenightsisnotthemoon
WhomthefirstAdamsaw.Thelouries
Ofhumanvigilhavefilledher
Withament.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Lookather.Sheisyourmirror."
低沉悦耳的的男声压着吟诵的节奏,惊扰满怀心事的鸟儿。
林宛蔓当时的视线都是模糊的,看不清来人。林宛蔓父母早逝,是吃村里百家饭长大的,没有什么文化,更不要说什么英文。她只隐约听得出来这是一首诗,但对于诗的内容,她一窍不通。
她眨掉了一滴泪花,看清楚对方的长相。
男人站在她面前,一身考究的西服,头发梳成三七分的背头,戴着眼镜的脸英俊斯文,举手投足皆是风度不凡。他的眼睛里除了温和的笑意,还夹着某种玩味、探究的隐义。
那样的眼神让林宛蔓直觉不适,但这几年在夜总会摸爬滚打的经验足以让她在短时间内理清当前的状况:这个男人很有钱,并且对她有意思。
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她并不知道自己花了妆的样子有多可笑,只尽可能让自己的表情和声音都楚楚可怜:“抱歉,先生,我不明白这首诗的意思,您是想要安慰我吗?”
男人失笑,走到她面前半跪下来——这样的范围和动作对于第一次见面的正常女性而言未免冒失——然后他更冒失地执起林宛蔓的手。
“并非如此,”男人的薄唇在她被推到地上过而脏污不堪手背上轻轻吻下:“我的意思是,你的凄楚同今晚的月色一样迷人。”
浪漫得有些叫人牙酸的情话,但对未满二十、没谈过正经恋爱的年轻女孩绝对受用。而后的事情顺理成章,火热的夜晚,好似热恋中情人的亲吻和交缠。或许在夜总会前遇到一个衣着暴露而凌乱,脸上带着被人扇过巴掌的红印的女人时,一切就不需要询问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知道了他的名字:阮弘文。
阮弘文是温柔而绅士的,那种风度的教养自内而外散发,和林宛蔓之前遇到过的所有对象都不一样。他甚至会夸赞和抚摸林宛蔓,叫她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包容了,她在被爱着。第二天她大着胆子缠,而阮弘文也只是溺爱般地默认,自那之后,林宛蔓便如愿做了他的人。
知道阮弘文是什么人物之后,林宛蔓简直觉得自己中了大奖。她开始费尽心机迎合他的喜好:
她读什么晦涩难懂的《神曲》,只因为知道阮弘文看了五遍,很喜欢贝缇丽彩在书里的象征意义;她专门学习阮弘文惯用的西餐,煮起了咖啡;她在阮弘文给他专门准备的小别墅里栽种他用以形容她的红蔷薇;
既然他夸她美丽,她便日日精心打扮,人与花争艳,还要将阮弘文的书房与庭院间的墙改成落地窗,叫他即便看书时也可以时时欣赏园中料理花园的她;也有人提醒过她穿着未免孟浪,可她不在乎,因为阮弘文曾亲自让他大胆展现她的美丽;每当阮弘文看得入迷,她便像只粘人的小猫窝在他的脚边,她会特意穿上白色的裙子,希望自己这样在阮弘文眼中能够稍微接近一些他手中厚厚书籍中被虚化神化的女主角。
这间房子四处都是她的战场,她忙碌极了,快乐极了。
这样的生活让林宛蔓简直觉得自己身处梦幻——她的坚持是对的,她没有因为追寻快钱而和其他的姐妹一样去接一些让自己掉价的活计,虽然付出的代价就是对一些肥头大耳癖好偏门的老男人献媚——看吧,她还很紧,她年轻,她等到了那个能让她这颗菟丝花缠附的人。
她美滋滋盘算着。
阮家可是社会名流,阮哥这样疼她,只要怀上他的孩子,她很快就能摆脱现在的生活,成为真正的富家太太了!
有原配又如何?阮哥这样好,一定要给她个名分的。她这样低贱出身,可不能贪心。她会体谅阮哥,告诉他自己愿意伏低做小,不让阮哥为难——阮哥最爱她善解人意的时候了,受点气又有什么要紧呢?她只要抓住阮哥就好。
至于阮弘文那些带着审阅和欣赏的态度,林宛蔓理解为他爱上了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切都很顺遂,只一年,林宛蔓怀孕了。得知这个消息,林宛蔓简直欣喜若狂,她迫不及待地告诉阮弘文、她想要和孩子一起进入阮家——一年还是太久了。
“不行。”她的情人、她的君王、她的天带着温柔优雅到几近残忍的微笑,这样对她说。
她还是没忍住问出作为一个体贴情妇而言太逾矩的“为什么”,甚至天真地再问:“你不爱我吗?”
阮弘文轻轻摇头。
“我当然爱你。这世上你不会再找到第二个人像我这样爱你。”
“吾爱。我倾慕你的美丽。”
林宛蔓困惑不已,她的爱人为什么在用最体贴的语气在拒绝他?
她有些狼狈地求他:“成为你的夫人之后我、我也会做好身材管理的,我会保养自己,我会永远美丽的,不会让你丢人的阮哥!”
阮弘文大笑起来。
这时林宛蔓终于看懂他眼神里那种隐隐透出来的疯狂和偏执。
他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件爱不释手、仅属于他的藏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你怎么能理解啊……你的悲惨才是你的美丽之处。正是现在,你美的叫我心碎。”
“这才是你于我而言的价值。”
林宛蔓根本不理解阮弘文的话。她只知道,她的幻梦化为泡影,她的孩子会一直是个私生子。
而她,原来从头到尾,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情妇。
林宛蔓以为自己梦醒了,那样冒犯的要求她再没提过。至少她还有这个男人的疼惜——她要够乖巧恭顺,她能留得住的。
当第一个侵犯她的老男人指引她走上这条路,她便注定如此过活。
下辈子和孩子衣食无忧也不不错,不是吗?
一开始她是这样想的,可阮弘文病倒了。
阮弘文回去本家休养已经过去大半年,她没了主心骨。眼看着阮弘文留下来的财产只减无增,林宛蔓终于知道只把赌注压在一个男人身上是错误的,原来她这十几年还是在做着美梦,她命如飘萍,仍旧没能找到安身立命之所。
可她还得养着自己!还有她的孩子!那也是他的孩子,是阮家的孩子,合该有上流社会的教育,怎么能和她一起在这里腐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她往阮家本宅寄去一封信,如果顺利,这几天应该就会有阮家的人来找她。
她安安静静地呆了十几年,现在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她也要活下去啊。这并不过分,对吗?
秋千停下来时,她在心里这样轻声问自己。却好像真的被人听到了似的,突兀的“锃”的一声回应她,紧随其后是脖子上冰冷的金属触感。
惊惧在瞬间攫取林宛蔓的心,她如坠冰窟,全身本能地绷紧了,这才后知后觉贴着她颈动脉的是尖锐的刀刃,恐怖如同粘稠的墨汁渗入这黑夜。
这屋子里现在只有她和她的儿子,阮懿早就在卧室睡下,这第三个人是谁?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何竟无声无息到她丝毫没有半分察觉?
她的眼睛因恐惧而睁大,前半辈子她没少被人用变态的手段折磨,但从未有一次如此直观的面临死亡的威胁。求生的欲望促使她好一会儿才颤抖地开口求:“不、……不要杀我,你是要钱吧?……我可以给你钱,只有我知道在哪里……”
“没那么简单,夫人。”
回答他的是一个男人低而闷的声音,机械的、冰冷而不近人情,几乎可以让人从中直观地听到死亡判决。
不是窃贼,是个杀手。
“那你、你想要什么?……”林宛蔓哆哆嗦嗦地问。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并非是我想要什么。”男人声音依然冷淡,公事公办:“我的雇主想要和你谈一笔交易。”
“谁?……你的雇主是谁?”林宛蔓问完,心中就已经有答案。
“这些年你一定没少听过她的名字。高、倩、英。”
随着男人一字一顿地念出那个女人的名字,林宛蔓的脸愈发变得惨白。
院子里惨淡的月光看起来愈发不祥。
高倩英,阮弘文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些年阮弘文不着家,被她一个人占着,这位正妻从不过问,林宛蔓还以为她是个好相与的,还曾妄图与她姐妹相称,共侍一夫……
为何高倩英会在今天突然发难,而且还是指派了杀手?!……
“到屋子里谈吧,夫人。”
男人冰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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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映入室内,铺洒在柚木材质的地面。室内物件都精心挑选,具有浓厚欧式风情的复古设计。
雕花的立柜上摆着一台老式留声机,墙上挂着几幅有些发黄的油画。客厅里甚至有一方壁炉,壁炉前铺着带有波西米亚风格繁复花纹的地毯,还有一把看起来格外舒适的躺椅。
这些本该具备温情气息的陈设现在宛如被月光冻结在这座别墅里,透着阴冷,不详。
林宛蔓被男人推了一把,跌坐在地面。她狼狈地跪起,用手撑住自己的身体,精神紧张死盯着地面,不敢看她面前居高临下的杀手一眼。
杀手在阮弘文以往最爱的那张躺椅上坐下,拨通电话,凑近林宛蔓耳旁。
“嘟嘟”的等待提示音好似催命符,林宛蔓嗓子发干,焦灼地吞咽了一下。
电话接通。
“喂,小邝。”
电话里女人的声音听起来从容、果决,不知是天然带有些磁性亦或是因经电流而虚化,和林宛蔓想象中那种不敢因为丈夫外遇而胡闹的女人不一样。
真可笑,她当初怎么会以为这是个怯懦的女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夫人。”那杀手没啰嗦:“人已经在我面前。”
“好,”高倩英顿了顿,调转说话对象:“林宛蔓。”
林宛蔓肩膀猛地一震,声音发抖:“……是、是。”
高倩英念她的名字时毫无迟疑,她早就调查过她了!
“怎么,紧张?托人往阮家送信时的胆量哪去了。胆敢送信,就没想过会被我知道吗?”
高倩英的声音天然带着原配的威压,林宛蔓终于知道自己惹到什么不该惹的人。因为剧烈的恐惧,这就开始求:“对、对不起夫人……!是我胆大包天,我脑子不清醒……!才胆敢寄那封信……”
“呵。”高倩英好像被她的恐惧取悦到,声音透着一股上等人给予施舍时的傲慢,简直让人觉得她说这话的时候正在玩她的指甲:“别啊,你的信我看了。你也只不过是一个有苦衷的母亲。可怎么办呢?我也是个有苦衷的母亲。所以我想,我应该给你一次机会。”
林宛蔓还真当她是发了善心,立刻感激涕零:“是的!我、我是有苦衷的,小懿还小!他也是阮家的血脉啊,无论如何也应当把他抚养长大吧?您、您是好人,夫人,放我们一条——”
“闭嘴。”高倩英不耐烦打断道:“阮弘文到底看上的什么女人?聒噪的跟只青蛙一样。想活?可以。你听清楚——我要你儿子的一只手。”
林宛蔓因为过量的惊愕短时间里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而后才目呲欲裂爆发出来:“不能……!小懿的手、……不可以……我不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宛蔓,你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角色。这些年若不是阮弘文在你身边,你们母子俩命早就没了,现在居然胆敢和我争取一只手?你猜猜,我为什么非要整只手不可。”高倩英声音也沉下来,不怒自威:“你打的什么算盘我会不清楚吗?画些有的没的垃圾,就妄想成为下一个阮穆迎合阮家二老的愿望,名正言顺踏入阮家的大门?我告诉你,贱种就是贱种。”
林宛蔓简直崩溃了,她那点卑劣的心计在高倩英面前根本不够看,只好搬出阮弘文:“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做!阮哥那么疼小懿,他最喜欢指导小懿画画了!他不会放过你的……!”
高倩英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毫不掩饰大笑起来:“没想到他在外面养的女人聒噪也就算了,还蠢得可以。阮弘文算什么东西?当年阮家的颓势还是靠我高家捞一把,我公公都得看我几分面子。这些年我懒得管,你就真当我管不了?”
她笑够了,换上夹杂着十成十恶意的怜悯语气:“等你的阮哥等快一年了吧?真可怜。告诉你也罢:阮弘文死了!”
林宛蔓身形一晃,手上简直失去撑住自己的力气。
“不……阮哥……呜……”
大滴大滴的眼泪涌出林宛蔓的眼眶。
她早有预料,但听到和自己相处十几年的爱人真的走了,不免心中悲凉。阮弘文回去之后就她再无联系,她逼自己不去想那个最糟的后果,仍每天梳洗打扮等待他回来……
“闭嘴!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高倩英不知怎么被林宛蔓的哭声激到,声音低低的,甚至有些阴鸷:“这种疯子……他也配?”
林宛蔓啜泣不止,高倩英听烦了,转而吩咐那名杀手:“动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没等杀手从扶手椅上起身,反应过来的林宛蔓猛地扑上去抱住男人的腿,怎么也不甘心自己的夙愿落空,声泪俱下、卑微而疯狂地求:“求求你们……!不要动小懿!我会带他走,我什么也不要!换我吧,换我的手!你们拿走吧……!”
男人宛如一座无法撼动的山,林宛蔓带着泪眼仰头,看见男人带着黑色的口罩,只垂眼看她。
可即便如此那双眼里也不是怜悯,而是毫无生气和人性的冷漠审视。
“哦?真是舐犊情深。”高倩英方才在电话里短暂的失态已经迅速收起。她似乎还真考虑了片刻,又对杀手道:“听起来也不错……哦,你这双手是料理玫瑰园的吧?……哈哈……小邝,那就成全她吧。”
男人像只知道执行的机器:“是,阮夫人。”
心甘情愿的奉献并不能减损半分来自本能的恐惧。看着男人从背后拿出泛着寒光的冷刃,林宛蔓才知道刚才在花园里抵着自己脖子的是怎样的凶器。再过几分钟,这把刀将夺去她的一只手!
不!不行!她会死的!!!
林宛蔓全身颤抖起来,生存的本能促使她尽数忘记是自己提出这样的要求。她涕泗横流、手脚并用尝试逃跑,男人的脚步声宛如索命一般在木地板不疾不徐笃笃作响。林宛蔓万念俱灰,这幢别墅周边要间隔几百米才会有邻里,她的呼救也是徒劳:“救命、救命啊!!!”
长长的惨叫划破了夜空——
阮懿做了一个梦,是父亲离开别墅回去本家的那天。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梦里是已经来到终章的上一个盛夏,骄阳亦蒙上梦境的灰色薄纱。别墅园中的蔷薇仍大朵大朵盛放,但阮懿就是知道它们就像这个夏天一样,快结束了。
他的父亲人如其名,尽管高大,但那张戴着金丝眼镜的脸怎么样都看起来很是斯文,而今带着病容尤甚,没了西装和抓出造型的发蜡,男人的面容显得格外颓靡。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总是带着一种特别的笑意,分明看着他的时候像是一个普通父亲宠溺孩子的眼神,但阮懿知道并不是的。那是一种带着距离感的欣赏——就好像每一次父亲在欣赏什么画作、什么艺术品时的神情,只是带着更为深刻的一些情绪。
阮懿在梦里仰头看着他,因梦境里若有似无的拉扯感而心悸,看到父亲那样的眼神在今日又多了几分惋惜。
父亲逐渐干瘪下去的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缎子般的长发,说出的话宛如带着魔力的咒语:“我的孩子,我美丽的孩子。”
“我多么想亲眼看着你盛放,可我已经没有时间。”
“但盛放的时刻总会到来,一切仍应当遵循美的指引——于是爸爸要许给你一件礼物。”
父亲弯腰,凑近他耳边低语。他呆呆地睁大了眼睛,只觉得听到的话是梦境当中的另一个梦境,又或者说,他无法理解父亲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
为什么?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告诉他?
而父亲并没有再为那句话多做任何解释,只轻轻将吻落在他的额头,没有告别,转身离去。
父亲的身影越来越远,梦境的拉扯感也愈发强烈。梦里的阮懿感到好像被什么无形力量定在原地,隐隐约约的求饶和泣音湖水一般自四面八方缠上他,他即将窒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阮懿睁开眼,一声凄厉的惨叫吵醒他。
如果说,艺术家常常有着神经质一般的直觉,那么这样的直觉会随着血脉而遗传也并无奇特。
“花要开了。”
“来吧,我的孩子,用尽全力盛放吧。”
阮懿听到房间里似乎有来自另一个空间的声音这样叹谓。
女人的惨叫在寂静中格外明晰,是他的母亲。
阮懿从床上惊坐起,带着未能平复下来的心悸下床。他的步履有些踉跄,匆忙地穿过回廊,踏下阶梯,痛苦的惨叫声越来越近,拐过楼梯转角,他看见——
林宛蔓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身子因剧痛而痉挛着,右臂末端本应存在的手掌已然整只消失,血肉模糊地静静躺在一旁的地面上。血液在月光下喷溅、堆积成不详的暗红,喉咙成了她所有痛感唯一能够宣泄的出口,而她因为失血渐渐疲乏,声音也因持续的惨叫而变得嘶哑。
而那个高大冷漠的男人手中的刀刃折射出银白的月光,刀刃上沾染的液体往地面上滑落,像夜色粘稠的沼泽。
不等阮懿再向前迈一步,那男人的职业本能已经察觉到他的出现,开口道:“倒是不用我亲自请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男人偏头看向他所在的楼梯上,那双眼睛仍然是冷而锐的,亦没有因为血腥和杀戮变得更兴奋。
阮懿喉咙发干,瞪视着眼前的一幕,手指紧紧抓在木质的楼梯栏杆上,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这一切说是噩梦仍过犹不及,但他的理智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小懿……!你下来干什么?!你快走!!!”林宛蔓在虚弱之中崩溃地大喊,甚至强撑着身子朝他的儿子爬了两步,血迹在她地上被拖出惨烈的痕。
而阮懿知道他走不了。那么,至少要保住母亲。
“妈妈……!”
来自本能的紧张使他隐秘地发着抖,他一边快步下楼梯,一边利落地脱下身上的睡衣,奔到母亲身边,用衣服牢牢压住仍在的喷溅鲜血的伤口。林宛蔓还在逞强,用另一边能活动的手推他,要他走。
“我不能走!你的伤口、妈妈……!你会死的!”阮懿的动作不容推拒,但字里行间已经带上颤抖的哭腔。
“你不要管我!你走啊!他们已经答应我不动你了,你快走啊!!!”
“还真是母慈子孝。”电话仍未挂断,高倩英在此时低笑着插话,旋即又带着些做作的为难说道:“你儿子的手我就给你留着。但是呢……不管这杂种以后成不成得了画家,我绝无可能留着这个后患。你得理解我,毕竟我们可都是母亲。”
林宛蔓怔愣片刻,没反应过来听到的话是什么意思,又听电话那头高倩英放肆的笑声再次撕开这黑夜:“啊……小邝,扎穿那个杂种的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阮夫人。”杀手仍旧机械地回答,提刀走向阮懿。
林宛蔓徒劳想用没有受伤的手护住阮懿,崩溃怒吼:“高倩英!你这个骗子!你明明答应我会饶过我儿子!你骗我!!!”
笑声渐渐停下来,高倩英冷冷喝斥:“我已经饶了你们母子的命,又留下这个野种的手,已是仁至义尽。我只说会饶过他,可没有说他的这只手还能够完好如初。还不满意?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贱人!——高倩英、你不得好死!骗……”
过量的刺激和失血终究让林宛蔓再撑不住,一通爆发之后,彻底晕了过去。
电话那头的女人似乎不是很在意这样的诅咒,只冷吭一声,声音里带着腻厌:“好了,小邝。你收拾吧,我挂了。”
“是,阮夫人。”
那男人机械地回应着,把阮懿从昏倒的女人身边拖开,自背后按倒在地,掌背向上强行把他的右手摊开在地面上。
阮懿脸色发白,漂亮的面庞被泪水糊花,因恐惧和别的什么而显得有些扭曲,哽滞而凄楚:“放过我……我可以给你别的,不要动我的手……不、呃啊啊啊啊!!!”
“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利刃穿掌,响起的却是两声痛呼。
男人霎时间失力,压制在阮懿后腰的腿和下刃的手都因吃痛而下意识地移开。那张机械般的冷脸终于被击碎,紧皱着眉不可置信看向自己的大腿。
他的大腿外侧在他扎穿阮懿手掌的同时也被扎穿——他看向痛感的来源——仍在阮懿手中的那把匕首。
阮懿在他因为吃痛而移开身体时,便忍着手掌的强烈痛感滚到一旁,现在他已经从地上爬起,赤着上身,血污和眼泪糊花脸,眼神再无方才半分畏惧,凶性尽显。
他受伤的手无力垂着,但完好的手紧紧攥着匕首高举过肩,——匕尖寒芒是由强烈的求生欲爆发出来的杀意。
那是阮懿从卧室墙上有着复古花纹的拱形壁龛最上方的搁架上取下的:一把刀面中空设计的钢刀直匕,象牙刀柄上满覆奥斯曼帝国样式的华丽纹路,绿松石和红宝石在其中交相辉映,镀金的护肩雕刻宗教样式的图案。
阮弘文的藏品之一。
男人反应过来,是他轻视这个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
被弱者反击的愤怒瞬间点燃他,他沉着脸,不顾还在汩汩流血的腿,就要再扑上去结果这个叫他颜面扫地的年轻人。
“你最好现在就走,”阮懿的眼神冷而锐,声音因痛感而发着抖:“我已经打电话、报了警。很快就会有人来……我不介意和你同归于尽,但是……我要救我的母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杀手深深地看他,又因痛喘着气看了看落地窗外月光下的蔷薇园,仍旧无法从他的语气判断他是否在撒谎。但如若今天的事情败露,难免会牵连到他的雇主。
终于,男人哈地一声:“你知道该说什么。或者,不论你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杀了你。”
男人从阮懿的眼睛里看到了回答,谨慎盯着仍旧做着防御姿态的少年、后退着离开别墅。
在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屋内之后,阮懿眼里凝聚的凶性瞬间溃散,重又踉跄地跪倒在母亲身边,无措地:“妈妈、呜......”
“滴滴滴、滴滴滴……”
邢却被枕边的电话吵醒,他睡眼惺忪地在床头柜子上摸,疲惫地按下接通键,有气无力:
“喂……”
“老师……”电话那头是泣音,少年的声线不似他印象当中的沉静,听起来他就像在巨浪当中无助沉浮的小舟:“老师、救命。我妈妈她.......我已经叫了救护车、但是我不知道还能找谁。老师、帮帮我……”
邢却从床上坐起,醒了个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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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浓重的消毒水味使他愈发心神不宁,明亮到过分的照明光线晃得他眼晕。阮懿在电话中没有说太多,他只知道电话来的时候阮懿人已经在前往医院的救护车上,听起来是阮懿的母亲出了什么事,原因不明。邢却太清楚阮家现在就剩下阮懿母子二人,出了情况,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该有多无助?
转过楼道的拐角,邢却看到急救室门口红得刺眼的“手术中”。判决等待一般的显示牌之下,廊道里阮懿的背影形单影只,面向那扇不知何时会打开的门,雕塑似的一动不动。
他在已经开始转凉的夏末夜晚里不合时宜地赤着上身,血污颜料似的在那白玉似的躯体画布上惨烈铺开。阮懿的肩背已经开始逐渐褪去少年的单薄,但邢却知道,那仍不足以担负起生命中的突变。
邢却不知道该要如何解释左胸口里头那种小心翼翼的情绪。他放轻脚步走上前,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阮懿肩上。
阮懿似被惊扰,迟钝地回身看邢却。
一向顺滑、精心打理过的长发现在凌乱披散,他脸色发白,美丽绝伦的脸被血污和泪痕玷污,眉心拧出化不开的郁结。阮懿通红的眼眶一见到他就又开始往外冒晶莹的泪。他干燥的嘴唇开合,脆弱至极地问邢却:
“老师......我妈妈会不会死?.......”
邢却看着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藏好那些怜悯的情绪。
阮懿略略仰头望着他的姿势,好像在祈求神明给予庇佑的凡人。可在邢却眼里,他却像是看到正在受难的天神。
他并不知道阮懿具体究竟遭遇什么,但他知道,比起一些问询,或许阮懿更需要的是安抚,即使他也并没有办法保证些什么。
于是邢却艰难地开口:“不会有事的......小懿,你要振作一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回应他的是阮懿眼眶里滑下的断线泪珠。邢却哪里见过人哭,当即就慌了手脚,要在口袋里找些什么他根本没记得带的纸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