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长乐宫起了大火,娘娘,娘娘和小殿下……”那内侍话未说完,已是哭了起来。 “你说什么?”裴玄铮面色大变,他很快起身,冲着殿外喝了句,“来人!” 见他大步冲出殿外,李公公白着一张脸,举着一双靴子慌忙跟上,“皇上,您还没穿鞋子……” 裴玄铮几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赶到行宫的。 长乐宫已成一片废墟。 一众宫人都是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空气中弥漫着焦土的气息,格外的刺鼻。 “皇上,火势已经扑灭,只是,只是娘娘和殿下,都,都没有出来。” 宫人匍匐在地,不敢去看裴玄铮的面色。 “怎会如此?”裴玄铮的声音略微低哑,但听起来尚算平静。 “可能,可能是守夜的宫人不小心睡着,打翻了灯烛……” 裴玄铮没有再说话,只一步步向着那残垣中走去。 “皇上……”张公公大着胆子上前劝道,“还请皇上以龙体为重,您不要看呐……” “松手。”裴玄铮静静地吐出了两个字。 张公公只得退在了一旁。 裴玄铮走进了长乐宫。 “皇上,娘娘和殿下,都……都在这里。” 有宫人跪在那,一旁,是一大一小两具被盖上白布的尸体。 “娘娘应当是带着殿下在睡觉,被发现时,娘娘,娘娘还抱着小殿下,所以,无法……无法分开。” 裴玄铮一语不发,他的手指颤抖着,却还是定定的揭开了白布。 他的视线落在那一大一小,两张面目全非的面庞上。 他曾送给江雪宁的玉镯还在她的手腕上。 孩子脖颈上挂着的小金锁已是被烧毁变形,缀于其间的宝石却还是熠熠生辉,隐约还可以见到一丝往日的轮廓。 “怎么会这样,”他的声音低的让人听不清楚。 他慢慢的俯下身,颤抖着手指抚上那一对不成人形的身影,又是几不可闻的重复了一句,“怎么会这样?” “皇上?”张公公颤巍巍的上前想要搀扶,裴玄铮挥开他的手,他的眼睛发直,仍是盯着那一大一小两道身影。 他察觉到嗓间涌来一股腥甜,刚张开口,便是喷出一大口血。 他会是我唯一的孩子 “等葬礼结束,毓英会主动提及去陵园守陵,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再去接她。”江云驰声音温和,与一旁的江雪宁开口。 江雪宁披着一件斗篷,抱着熟睡的琅儿,她眉眼柔和,与江云驰点了点头。
“会后悔吗?”江云驰望着她的眼睛,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我永远不会后悔。”江雪宁的声音轻柔且坚定。 江云驰听了这句话,无声的将她的手攥紧了些。 “只是琅儿,”江雪宁低眸向着怀中的孩子看去,“总觉得对不住他。” 大人的错,为什么总是要孩子来承担呢? 他这样小小年纪,不是离开父亲,就是离开母亲。 江云驰的目光亦是落在熟睡中的孩子身上,他沉默了片刻,道,“他会是我唯一的孩子,我会给予他我所能给予的所有感情。” 江雪宁的心一疼,“大哥?” 江云驰看向了她,“他也不会成为寻常的孩子,他依然会是尊贵的王子。” 江雪宁抱着孩子的胳膊不由自主的颤了颤,果真听他说了下去,“宁儿,我在找寻我的身世,已经有了眉目。” “我不愿带着你们母子隐姓埋名的过日子,我不能让你从高高在上的皇后,去跟着我过颠沛流离的日子。” “可我不在乎啊。我只想我们一起带着琅儿,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大哥……” “可是我在乎,”江云驰握住她的肩,让她看着自己,“宁儿,你自幼锦衣玉食,若不能给你们母子同等的地位,我没法说服自己带着你们离开。” 江雪宁听着他这句话,只觉得心里莫名的酸楚,她不知道当他知道所有真相后,这一世的他又会如何选择。 他会选择复仇,来杀死江守之吗? 她当然不会阻挡他复仇的脚步。 他还会成为北胡大汗吗? 那么琅儿……要从大梁的皇子,成为北胡的王子吗? 他方才的那一句“琅儿会是他唯一的孩子”,已经等于告诉了她,他并没有再让她生育的打算,琅儿会是他们的唯一。 江雪宁轻轻闭了闭眼睛,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脸庞靠在了他的肩头,向着他依偎了过去。 不管前路如何,她已经做出了选择,她只要和他,只要和他在一起。 无怨,无悔。 是夜。 长生殿外。 一内侍压低了声音开口,“公公,都这个时辰了,皇上还在里头?” 张公公透过虚掩的门缝,向着殿中悄悄的看了一眼,对着那内侍叹道,“皇后和殿下的梓宫在里头,皇上这一整天都没出来。” 内侍也是苦着脸,“皇后娘娘那样好的性子,就连身边的毓英姑姑也是一等一的好人,怎么就……” “是啊,”张公公摇了摇头,满目悲色,“皇上伤心过度,本要将行宫所有的宫人尽数处死,也是毓英姑娘跪地祈求,毓英姑娘说,皇上此举会让皇后娘娘和小殿下轮回的路上沾染太多血腥,只怕无法往生。况且……娘娘宅心仁厚,皇上这样做,娘娘肯定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