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
四营变六营。
加上还在凉州城外的洪泽营和大戟营,八大营重新归位。
北凉十万兵,尽归白袍手。
雷霆之势夺得兵权之后,六营兵马开始在许文才的安排部署之下,一面攻打幽州,一面南下断掉凉州城的粮道和后路。
按照以往的规矩。
秋收过后,北境各个府城收上来的粮食,会一部分走水路运往京城,一部则是运到西北三州维持当地的北凉军。
但如今秋收刚过,本来数目就不多的粮草还在统筹当中,如今道路断绝,凉州将其彻彻底底变成一座孤城,依靠城内的存粮,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只需要拿下此城,就能够在凉、幽凉州站稳脚跟,再图进取。
短短几日之后,大军兵临凉州城下
“老三!”
程位骑马来到城门下,劝说道:“凉州城已经被包围,粮草你们要么弃城而逃,要么开城投降,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二师兄,我看你们是疯了!”
三师兄聂远站在城墙上,指责道:“难道非要把整个师门的人都害死你们才高兴吗?!”
“老三,你少特娘的放屁!”
蒙广信捡起一块石头就砸了上去:“是朝廷欺人太甚,把我们逼到这个份上的!总之,你们已经输了,快快打开城门,免得再连累无辜之人!”
“好,你们是赢了。”
聂远质问道:“那之后呢?你们起兵谋反,是为叛贼,就算你们拿下凉幽二州,之后又该如何在这世上立足?!”
“废话!”
蒙广信怒目圆睁,理直气壮地说道:“朝廷奸佞当道,祸乱朝纲,我等自然是一路南下直抵京城,清君之侧!”
“清君侧?!”
三师兄聂远摇头叹息:“老五啊老五,你们真是太天真了!假如陛下圣明,把你们口中的奸佞除掉呢?到时候,你们又该如何立足?!”
蒙广信结结巴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们此次以“自保”为最大的借口,快速掌握住凉州十万兵马,但若是真的铲除奸佞,也就不存在所谓的“清君侧”,没有理由继续下去,就会变得“出师无名”。
“诛仙!”
程位接过话,说道:“仙人不仁,播撒毒草荼毒苍生,我北凉铁骑,誓要铲除天下灵禾!”
“天大的笑话!”
三师兄聂远驳斥道:“灵禾之事,又不是只有我大盛朝有,西齐、南徐乃至东庆,哪一个的灵禾税不比我们要重?!
“倘若朝廷先除奸佞,后下旨一封,命令你们去攻打敌国,每打下一寸土地,就免去大盛子民的一寸灵禾税,你们又该如何?!
“能打敌国不打,能诛敌国之仙不诛,非要对自家朝廷下手,让我大盛朝自己的百姓遭遇战乱,就只能说明你们无非是打着诛仙的旗号造反,仍旧是乱臣贼子,出师无名!天下士人不会答应,天下百姓也会怨你们掀起战乱!还是师出无名!”
程位、蒙广信两人,顿时哑口无言。
劝降失败,只能回到营中。
“大师兄,我已然和他们讲清楚利害了。”
三师兄聂远返回城楼内,叹了口气:“不过,你真觉得陛下会这样做?严良好歹也跟了陛下一辈子,就因为几道弹劾,就要他的命?”
“我,太了解陛下了,他一定会的。”
身材魁梧如山的吕籍,此刻竟然是坐在棋盘前,手里拿着的棋子,显得格外渺小。
世人只知道他修炼的武道刚猛霸道,却鲜少有人知道,凤雏先生房青云的棋艺,是他曾将在一棵老槐树下,亲手传授的。
他轻轻落子:“朝廷这两步棋一落,小师弟的‘大势’就无法稳固,北凉军也就没有理由打下去。”
“但小师弟也不至于死罪。”
三师兄聂远若有所思地说道:“朝廷如果杀了严阁老,就说明小师弟他们没错,到时候咱们再动用关系帮忙求情,顶多是削一削爵位,不轻不重的责罚一下,再把家眷送到京城,甚至连本人都可以继续留在凉州也说不准。这么说的话,他们这么一闹,对于咱们师兄弟还是颇有好处的。”
“日后难说,但……”
吕籍凝视着棋盘:“乖乖听话,是眼下最好的选择,按照我的吩咐去做,我会把这场闹剧平息在凉州。”
……
起义军,中军大帐。
蒙广信和程位回来以后,把在城门下和聂远的对话复述一遍。
听完之后。
众人都是有些头疼。
“这件事情,三姓家奴说的还真对。”
汪直嘀咕起来:“纵观古往今来,打着‘清君侧’旗号起兵而成功的例子,基本上都是因为皇帝真的宠信某批官员,即便再多人弹劾也不愿意论罪或者杀掉,等到‘叛军’快打到家门口的时候,才觉得害怕那些官员下手,但那个时候木已成舟,说什么都晚了。
“可要是从一开始,就直接把这些官员杀掉,‘清君侧’也就不成立了。
“而且……
“我毫不怀疑咱们的陛下会如此做!”
“小师弟。”
荣滟秋伸出手,在专心核对粮草账目的白袍面前晃了晃:“你倒是说句话,拿个主意。”
“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
许文才晃着羽扇,自夸自卖地说道:“如今卧龙凤雏都在大人身边,天下岂有不定之事?放心,有房先生在京城,我们起义军,会师出有名的。”
……
……
京城。
也就在北境凉州动乱之时,远在万里之外的京城,也在风雨大作,两者同步进行。
隆庆七十六年九月初七。
皇帝曹楷闭关前夕,前往城外太庙祭祀的路上,凤雏先生房青云拦路表奏,一奏仙人不仁,二奏皇帝昏聩,三奏奸佞。
也就是这第三奏。
不仅仅当着千万百姓的面,道出“云州十日”和“官渡三府”的真相,还列出严家父子的十宗罪,恳求皇帝陛下严惩不贷。
在京城之内,掀起一场狂风暴雨。
由于证据不足,双方各执一词。
于是,隆庆皇帝下令,内阁首辅严良暂时罢官回家归养,让晋王曹焕、和齐王秦王一起彻查此事。
直到这一日。
北凉陈三石造反的消息传来,为本就波云诡谲的京城再添惊雷。
中觉殿内。
晋王、明青锋一派,正在和齐王、秦王两人代表的严党一脉对峙。
在看到凉州造反,白袍聚兵十万的密信之后,殿内顿时陷入死寂。
半晌之后。
明青锋才打破沉默,他指着严茂兴的鼻子骂道:“严茂兴!看看你们干的好事!惹得天怒人怨!你们要是不死,只怕是全天下的边关将士,都要反了!”
“胡说八道,证据呢?!就凭几张伪造的书信,和几个来不明的路人胡说八道,就能把这么大一口锅扣在我的身上?!”
严茂兴诡辩道:“这分明就是你明青锋自己想要上位内阁首辅,连同房青云、陈三石做的局罢了!依我看,不是陈三石要造反,是你明青锋要造反!”
“行了!”
“我们难道不应该先商量一下,陈三石造反的事情怎么处理吗?!”
“竖子敢尔!”
“朝廷待他恩重如山,何故行此乱臣贼子之事!”
“不要慌乱,吕籍吕将军尚且占据着凉州城池,还能够坚持一段时间,而且吕将军杀敌如麻,修炼神道,依我看,现在的吕将军的实力,说不定还要强于白袍!”
“根源还是在官渡,依我之见,把严茂兴父子拿下,陈三石手底下的人自然就会崩溃!”
“如此重大之事,还是让陛下定夺为好。”
……
万寿宫。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黄鸿看着隆庆皇帝手中的瓷瓶,发自内心地喜悦道:“筑基丹到手,陛下不日将筑基成功,到时候再加上龙渊和镇国玉玺,就能够震慑仙师,庇佑天下!”
曹楷的脸上古井无波,只是淡淡开口问道:“孙象宗的那些东西从何而来,你查清楚了吗?”
“大概率还是和当年的极北之地有关系。”
黄鸿认真地说道:“自从孙象宗死后,奴婢就一直在找,不光奴婢,不少仙师、甚至连古魔的修士也在找。”
“继续找。”
隆庆皇帝挥动拂尘:“只有把‘镇守使’东西全部拿到,朕才能真正做到方才所说的庇佑万民。朕接下来马上就要闭关,闭关结束之后,希望能够得到准确的消息。”
“奴婢领命。”
黄鸿起身。
可他才离开不出盏茶,就又神色匆匆地回来了。
“陛下!
“陈、陈三石造反了!”
“……”
老皇帝只是怔了片刻,嘴角冷冷地勾起之后又平复:“子瞻这是想把自己对我的恨,留给弟子来完成,朕本以为,朕厚德载物,能够感化陈三石为朕所用,想不到成了农夫与蛇,朕辛辛苦苦提拔起来的大将军,反过来咬了朕一口,呜呼哀哉!”
“陛下息怒,权当是喂了一条养不熟的野狗。”
黄鸿有些焦灼地说道:“当务之急,还是陈三石以‘云州’和‘官渡’为借口,火烧灵禾,八百里烽火起兵造反,如今已经汇聚十万兵马围困凉州城,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