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中,目光交缠,江凛短促地笑了一声。
陆辞言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捏了捏江凛的脸,凶巴巴地:“不许笑!”
江凛任他捏着自己的脸,口齿不清地说:“我说,乖乖睡觉不要说话,没说其他的哦……”
陆辞言轻轻哼声,干脆闭上眼把头埋进被子里,只留给江凛一个黑黑的发顶。
江凛颇为好笑地捏起陆辞言散落在外的发丝,在指尖绕着卷:“这次不把头发收进去吗?”
细白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顺着冰凉的发丝摸索,直到感觉到一股与自己相对峙的力量,拽着自己的头发不放手。
陆辞言:“?!”
他刷地拉开被子,深蓝眸子瞪圆。
第60章
还未破晓时,夜空中又下起雨。
江凛穿上外套撑起伞,离开时,那道影子叫住他。
“把他留在这里你放心吗?”
江凛心中哂笑,他没你们想的那么弱,但他没开口,只是把陆辞言的盖到头顶的被子拉到下巴。
穿行过重重雨幕,在下水道口的位置。
少女撑着伞坐在花坛边上,透明的雨伞上聚集大量雨滴,她整个人和这伞一样,看起来薄且易碎。
余磬书站起来笑:“老师,今晚和陆辞言一起看我的演出好吗?”
雨声大得他听不清楚。
余磬书站在原地,拎起被雨水湿润的裙摆,在手中甩了甩,她语气淡淡地,望着自己的掌心。
掌心内布满了老茧,并不如她外表看起来那么精致且柔软。
余磬书说:“你都看到了吧,很可怜我吧?”
江凛没有说话,她自顾自开口。
“可怜我吧,也许会让我好受一些,也会让你好受一些。”
江凛平静的眸光落在虚空,雨滴落过疏朗的树叶。
“不,你继续说吧,我听着。”
余磬书摇摇头:“没什么好说的,很简单,后来我母亲找到了我,把我带回家了,毕竟人都死光了不是?”
“她没那么残忍,也没那么善良。”
江凛不解:“那秦招呢?他和你,总没有什么仇怨吧。”
余磬书噗嗤笑出声,“没有,凭心而论,他是个蛮好的老师欸。”
她又转口,带着点惋惜;“可是为什么呢,也太不公平了,凭什么桑蔓可以毫不费力地就得到这一切,有为她铺路的老师,有好的朋友,有那么精彩的未来,明明她是个比我还惨的孤儿。这也太不公平了。”
雨滴落在江凛头顶,天光逐渐明亮,雨势渐渐小。
“……”
江凛沉默半晌,意味不明地开口:“你死后,秦招和田素素都死了。”
余磬书怔愣一瞬,又恢复原样,笑着,眼中水光却流转。
“这不好吗?”
江凛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对于他而言,这些人死亡与否对他来说并没有特别的意义。
但是他思索一会儿。
还是选择安慰这个女孩:“你也不用自责,他们的死也不是你一个人的原因造成的。”
余磬书撇撇嘴,扯出笑容:“我没有自责。”
江凛冷静分析:“有的人就像刺猬,痛苦的时候会选择竖起尖刺,有的人像鸵鸟,难过了会把头埋在沙子里,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
江凛摆摆手:“不说了,演出在今晚是吗?我会去看的,很期待你的表演。”
办公室内,那道影子跟着他走进屋子,即使是在江凛刻意忽略它的情况下,它依旧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成长。
跨进门时,看着在办公桌前正襟危坐的自己时,江凛没由来地笑。
它见江凛笑了,也露出笑,却没有像是对待上一任教导主任一样,做一个能把人逼到崩溃的影子。
“这次不装做没看到我了吗?”
和江凛别无二样的声音询问着。
江凛走上前,窗台上那只黑眼睛的乌鸦无声地转着眼珠子。
“他是对的,确实是他创造的你,同样,也是我创造的你。”
江凛嗤笑:“不过你能做什么呢?吓吓人吗?一切都要结束了。”
影子翘起二郎腿,这样倨傲又慵懒的姿态是不曾出现在江凛身上过的,不过现在由一个假货来做,也并没有违和感。
它也感叹:“快结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