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最近失眠有点严重而已。
他最终还是接受了薛琅的好意,反正也就将就一晚上,而且这一晚上都过了快一半了。
当然,挤一张床的选择完全没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副本给住客安排的床实在太窄,两个大男人躺在一起,其中一个只要一翻身,另一个就有直接掉到床下的风险,极容易引发事故,比睡沙发更难熬。
一片黑暗中,池殊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半梦半醒了不知多久,耳边传来熟悉的钟声。
待第八声钟响结束,他慢慢睁开了眼。
他揉着有些胀痛的太阳穴,从床上坐了起来,点起烛台,发现沙发上的薛琅正侧躺着背对着他,没有动静,便掀开被子,轻轻下了床。
水流泼到脸上,冰冷的刺激感令池殊清醒了一些。
洗漱完出来后,他看到薛琅已经穿戴整齐了,肘搭膝盖坐在沙发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眉峰下压,神色阴沉,一对黑漆的眼眸盯着他。
看对方这模样,是有点起床气在身上的。
他忽然问:“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池殊:“还行吧。”
闻言,薛琅冷笑了一声。
这人骗谁呢。
也不看看自己的脸色白成什么鬼样子。
池殊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这话极低的可信度,摊了摊手,无奈道:“我有点失眠症,在副本里很难睡得安稳。”
薛琅顺嘴问了句:“什么时候开始的,多久了?”
闻言,池殊微微一愣。
对于一个常常失眠的患者而言,这个问题无疑再简单不过,甚至不需要经过任何思考,答案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出。
但话到嘴边,突然间,像是被橡皮擦给轻轻擦除了似的,池殊发现,自己竟答不上来。
他的神情有些出神。
他的失眠……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多久了。呢。
他张了张嘴,一些寻常的、再普通不过的字眼溶解在他的舌尖,无味,寡淡,就好似日复一日单调的生活麻痹了感官,躯体也变得木然。
答案明明早就被他的大脑得出,却在传递的过程中出了一些小小的差错,像是命运同他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它滑进虫洞,来到世界的另一头,再也不可能重新被他捕捉。
……他明明有在吃药。
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池殊的身形一僵。
自己为什么要用“明明”?
失眠吃药,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人失眠严重,不是要吃药吗?
这是
再普通不过的。安全的。常识。
幸好薛琅问完这句话就忘了,并没有觉察到他的异常,池殊坐在床边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可能是最近没睡好影响了他的思考。
等这个副本结束,他就去趟药店,买点治失眠的药回来。
走廊外传来一声尖叫。
薛琅连忙走到门边,探身往外看了看,而后回过头,神情凝重。
“又有玩家死了。”
等池殊他们赶到的时候,十一号的房间门前已经站了不少玩家,因为昨日餐桌上的不欢而散,很多玩家看过来的眼神都带着警惕,但这不失为一种好事,拥挤的人群很快自发地为他们开了一条通道。
不同于张晓的死亡,需要掀开床板才能发现,这位玩家的尸体毫无隐藏地展现在他们的面前,许多没做好心理准备就冲进来的玩家都是面色煞白。
一具苍白的、扭曲的尸体紧紧缠绕着房间中央的黑色十字架。
准确来说,她身体的一部分被十字架穿透,血液已经干涸,凝结成黑色的痕迹。
尸体的头部后仰,双臂反折,一只腿往外伸展开来,腰部弯曲,整个人扭曲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她的姿态无比畸形诡异,却又偏生带着一种奇异的美感,犹如舞者正在舞台的中央翩翩起舞,却突然被十字架贯穿了心脏。
尸体双目大睁,嘴巴张开,青白的脸上不难看见死前最后一刻的恐惧。
池殊认出了她的模样。
是新人柳琳。
另一名同为新人的李浩浩已经害怕地跑出了房间,有的玩家把头转了过去,不住发抖的唇瓣暴露出恐惧的内心。
一名女玩家双目发直,喃喃道:“在房间里死的,都是那些拥有‘特殊身份’的人。”
这话一出,好几名玩家当即变了脸色。
早在张晓死的时候,他们就隐隐约约感受到了这一点,只是不愿意去承认罢了,而“舞者”柳琳的死亡,无疑将残酷的真相血淋淋地摆在了他们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