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个姑娘家,我留下于礼不合,无妨,这点雨开个结界回去就好。”
他起身准备去门口看看雨势,刚走了没两步,就被水苓从后背抱住。
这个拥抱来得太突然,让他的身体有一丝僵硬,顿住了脚步,站在原地。
女孩的声音瓮声瓮气,从他背后传来:“我在想什么,您真的不懂吗?”
大雨滂沱,隐隐雷鸣,一阵心惊,她将他抱得更紧。
徐谨礼想将她的手拉开,刚抬起手快要碰到她的手时,又没有碰到她,改成好言相劝:“苓儿,松手……”
小姑娘的脸颊贴在他的后背上,柔软、温热,轻轻蹭了两下。
“……我喜欢您,一开始就是。”
徐谨礼的心跳得飞快,不该是这个时候,太不合时宜。
水苓求他,嗓音清甜,怯生生地说:“您不转身看看我吗?”
不是不想,他不能,不能回这个头:“苓儿,我虽看上去与二三十的男子无异,但已快活了百年,早过了该谈这些的年纪。你太年轻,平日里也不多和外人接触,我和你相处得多,所以你会想多很正常。然而我无法回应你,我不能这么无耻,孩子。”
水苓挪着小步子主动走到他面前,看他没动,继续埋在他怀里:“可我不在乎这些,我喜欢您,真心实意。”
说完,水苓抬起头看着他,脸颊已经染上薄粉,呼吸发热。
“您也有一点喜欢我,对不对?哪怕只是一点点。”
步步紧逼,生怕他逃走似的,她如此询问。徐谨礼握上她的手腕,要将她的手拿下来,还未拉开,仅仅是用力的那一瞬间,水苓的一个蹙眉就让他停止了动作。
“一辈子很长,我已经快要渡天劫,走到尽头。但对你来说只算刚刚开始,不要把时间花在我身上,会有更好的。”
“不会,”水苓气不撒手,将他的衣服攥得更紧,“我说不会就不会。”
“你不能因为我来迟了一点就拒绝我,除非你不喜欢我,别的理由都不行。”
她将他的理由全都堵死,因他唯独说不出那句不喜欢。
平心而论,肯定是有好感的。这份悸动不知为何在他这个年纪才降临,迟得有些荒唐。尽管他已经在平时相处中格外注意,却仍旧按不下心中的悸动。
他刻意不去想,肖想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小姑娘会让他不免唾弃自己,暗自生恨,不该如此。
怎么就喜欢上了?
是教她握剑,包住她手时的感受到的那份柔软;还是带她上山,看她不小心要跌倒揽着腰将她抱起的冲动;亦或是她每日给自己换药时认真娇憨的模样。
不止,远不止,仅仅是听到她的声音,内心就会变得温和舒宁。
哪怕一个眼神碰撞的瞬间,都会让他心中久久难平。
无数细节堆砌在一起,一个推着一个,涓涓细流汇成惊涛的海,淹没他的理智。
“您修的又不是无情道,难道不能动情吗?”
看他沉默良久,水苓发问。
“并非不可,但是不该。”
徐谨礼低头看着她,水苓的脸颊就贴在他的胸膛上,颇有些楚楚可怜地看过来。
雨一直下,他该走了。
刚要拉开她,水苓却突然用另一手拉着他的衣襟,将他拉得弯下腰,踮起脚尖吻上去。
门外的暴雨混着呼啸的风,万物在风雨中飘摇,呼呼作响。
分不清是雷鸣还是心跳更响。
什么都乱了,在一片嘈杂中。
怎么会这么不禁诱惑,回首百年人生,明明有许多比这更容易沦陷的事,为什么偏偏在她这忍不住。
因为情没有缘由,也不遵循道心。它无可比拟,独一无二,不讲规矩,也容不得丝毫迟疑。
就是这样,荒唐地、毫无预兆地来临。
徐谨礼愣怔了一会儿,等女孩的舌尖喂过来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拉开她。
他愈加拒绝,便越被她紧贴。
水苓咬他的唇,有些生气他的躲闪,横竖就是不放开。
徐谨礼眉心微蹙,捏着她的下巴偏过头:“苓儿,别这样……”
他对她说不出重话,也不能就这样由着她。
水苓一手贴在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背上,另一手握着他的手腕,毫不掩饰的直白:“爱您,真的。”她的眼睛里,翻涌着暧昧的欲望,徐谨礼看见了,也看懂了。
他轻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抱歉,孩子,我该走了。”
徐谨礼不敢犹豫地拉开她,在暴雨中离开,连结界都忘了开,被雨淋了个透顶。
他没有急着回去,转而到了座乱世林立的山中,急迫地想发泄一点什么,一掌下去,将那巨石震了个粉碎。
而后才坐在岩石上捏着额角闭上眼睛,开始喘息。
雨还未停,徐谨礼像是毫无知觉般坐着,雨水不断从他的下巴往下流淌。
半晌,他仰起头直面暴雨的冲刷,闭着眼睛叩问苍天:这是天意吗?
那孩子现在才出现在他身边,是天意吗?
是天道对他的考验,还是命中注定的情缘?
这不是一时之间能想明白的问题,所以接下来几天他都没有去见她。
直到水苓带着愠怒出现在他面前,她说:“您为什么躲着我?不愿意就不愿意,但您不该躲我。”
不是这么简单的问题,他还没能想通。徐谨礼走到她面前,近似叹息:“我的不是,别生气。”
不料水苓原本圆睁带着怒意的双眸,泛出一层水光来,眼眶发红,是快要落泪的前兆:“很为难吗?为难到不愿意见我……”
他想都没想,毫不迟疑地心软了,把她揽在怀中,摸着她的头发:“别哭……”
水苓抱紧他:“那要是我什么都不要呢?我不用您娶我,也不用您承诺。我只是想留在您身边,只是想爱您,什么都行,只要您不推开我。”
听她这样自轻,徐谨礼有些恼意:“你在说什么傻话?”
等了会儿,他再度开口:“世间男子千千万,好男儿也不少,你只是见得少。明日城中钵兰会,城主邀我前往,席上不少俊俏儿郎,我带你一同去。”
水苓一下子松开他,直直地看着徐谨礼:“您什么意思?给我选夫婿吗?”
徐谨礼没有回答,只是温和地看着她。
“您真是,”水苓气得要哭出来了,咬唇忍着,看见他沉静如水的眼神,她答应他,“好,我去。”
翌日,徐谨礼看见水苓穿着浅色绿罗裙,清雅俏丽,眼睛却又红又肿。
她在赌气,跟在他身边,不说话也不看他。
到了席上,水苓坐在他身边,也是兀自饮酒,谁也不搭理。
大家对他身边的女子感到好奇,徐谨礼笑答是他徒儿,到了好玩的年纪,便带她出来看看。
嘴上这么说没错,可偏偏选这名门齐聚的钵兰盛会带她出来,暗里什么心思,有点脑子的都清楚。
于是席后,徐谨礼去和城主等人谈话的空档,水苓身边就围了一堆男人。
徐谨礼偶尔分出一些目光,朝她看去。
水苓有些醉意,媚眼如丝,笑靥如花,脸颊粉红,娇憨之态尽显。不知是谁说了些俏皮话,她在人群中掩面笑着。
徐谨礼捻了捻指尖,握成拳,连自己都未曾察觉地眉头紧皱
“……宗师,宗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