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曾听阿娘以及柴牧顾剑的身世,前者本名陈征。昔日陈家惨遭高于明构陷,与顾家一同惨遭灭门。陈征九死一生,毅然舍弃自己的亲女陈嫣,救下顾剑逃往西洲。此举于顾家而言,可谓大义凛然,然于亲女,未免太过残忍。望着眼前这如花似玉的少女,那一声声、一句句,皆是想为陈家沉冤得雪。琳琅不忍心将真相告诉对方,真相太过残酷,犹如一把利刃,直插人心。沦为弃子,沦落风尘,这已然是一场无法言的悲剧,令人心殇。明月恍惚间,瞬间清醒过来,粉面如梨花般雪白,变得毫无血色。怀中的琵琶猝然摔落在地,好似失去生命,发出的声音艰涩而不安。恰似主人惊慌失措的心情。“陈姑娘,莫惊慌,我并非高家人。”琳琅的声音恰似春风般温柔和煦,适时地安抚着陈嫣那颗受惊的心。陈嫣紧紧咬着嘴唇,惊疑不定地沉默着,一颗心忐忑不安。“你想要离开鸣玉坊吗?”琳琅并未过多解释,随性地抛出这句话,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陈嫣震惊地抬起眼眸,眼神中既有期待,又充满了疑惑和难以置信。她是鸣玉坊最赚钱的花魁娘子,即使不用卖身,也能引得权贵豪族一掷千金。高震和赵士玄便是她的裙下之臣,即使他们出身显赫、出手大方。陈嫣都不待见,爱搭不理。如果时机不成熟,陈嫣恨不得杀了高震,谁叫高震是老贼高于明的第三子。是陈家的仇人。但想为她赎身,太难了。王妈妈不会同意,鸣玉坊背后的东家也不会,“他们不会放我走的。”陈嫣垂眸,语气淡漠。“你愿意离开便可。”琳琅掷地有声,随即看了一眼青萝。青萝颔首,挑了帘子出去找王妈妈。不到一刻钟的工夫,王妈妈便如惊弓之鸟般,面色苍白地取来明月的身契。“我家主子不会令你吃亏。”青萝手持匕首,如同冷面罗刹,轻轻地敲了敲王妈妈的后背。声音冷冽得仿佛能将人冻结。“我……我绝无此意……”王妈妈浑身颤抖如筛糠,哭丧着脸,哀求般地看向陈嫣。陈嫣一脸茫然,如坠五里雾郑她心中暗想:这是怎么回事?王妈妈怎会如此惧怕此人?都上京有三宝,万佛寺的香火,米罗酒肆的美酒,鸣玉坊的美人,这三处都不是寻常百姓能放肆的。琳琅当着陈嫣的面儿,用琉璃灯里的烛火燃尽销毁了对方的身契。从此以后,鸣玉坊的明月不再存在。
“你要自行离开,还是我帮你一程?”琳琅好人做到底,看向陈嫣正色道。陈嫣不假思索道:“全凭姑娘安排。”她这样如浮萍般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即便侥幸逃出了火坑,也难以独善其身。更遑论是报仇雪恨之事。琳琅闻此,并未有丝毫的讶异,陈嫣能在鸣玉坊独善其身,又岂非傻白甜。一刻钟后,琳琅用了障眼法,带着陈嫣青萝,光明正大地出了鸣玉坊,坐马车奔向距离两条街之遥的深巷杏花胡同内。琳琅等人踏入明远现今的栖身之所,那是一座两进两出的宅院。宅院里,景致怡人,种满了海棠芭蕉和玉簪花,姿态摇曳生姿。一身富商妇人装扮的明远,见到熟悉的面孔,不禁喜极而泣。明远迎面而来,紧紧地抱住琳琅,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面。“琳琅,娘总算看到你了。”这几个月,她宛如置身于梦幻之境,过着岁月静好、悠然自得的日子。什么都不需要想,什么烦恼都无。唯一担忧的便是女儿的处境,如今看到琳琅,心终于安定了。“阿娘,女儿想你了,我带了一个姑娘回来,是故人之女,目前便安置在您这里。”琳琅对明远解释了一下陈嫣,随即吩咐青萝将人带到里屋休息。陈嫣没有多问其他,微微对明远福了一礼,随青萝而去。琳琅和明远回到内堂,如实介绍了陈嫣的身世来历。得知刚才的年轻姑娘是柴牧的亲生女儿,这些年在青楼里如履薄冰地讨生活。明远不禁心生怜惜。“阿娘,陈嫣的事您看着办。”琳琅对陈嫣是否认爹这件事不感兴趣。如果她是陈嫣,绝不会原谅那样的父亲,但每个饶想法不一样,这种事很难将心比心。“好,待柴牧过来,我和他这件事情,柴牧终究是亏欠了陈姑娘。”明远真心觉得陈嫣不容易,这孩子能在青楼里出淤泥而不染。想必是个性格坚毅的孩子。“阿娘安排便是。”琳琅将脑袋窝在明远的肩膀上,感受着她身上浓浓的母爱气息。自从阿娘离开西州,青菲便听从命令给她服用治病的良药。身子一地好起来,越发强健。如今明远身边除了贴身保护的女护卫青菲,还有日常伺候的两个丫鬟以及做饭的厨娘和守门的管家。这些都是琳琅的高级傀儡,只听从主人,武力值超群。明远轻柔地摩挲着女儿如丝般柔滑的秀发,关切地询问她在皇宫内苑的近况。生怕自己的闺女被人设计陷害了。琳琅一五一十地讲述着,她的日子过得逍遥自在,太奶奶和皇帝舅舅对她很不错。至于看她不顺眼的人,只能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