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足的胜算?”温钰闻言登时便笑了,他鲜少笑得这番嘲讽,“这一战连系着我的姓名,我根本无法勘算出结果,只不过对沙场而言,不生便死,不胜便败,胜负总归是一半一半。” 任沧澜又让他一语堵了嘴,心下担忧他生死,左思右想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 温钰此生一肩挑起半个王朝百万人命的重担,身边却无甚亲友,除却温沁如与晏清江,便仅剩这倒贴他倒贴上瘾的任沧澜了。 这是他一生唯一挚友,忧他生死忧到能皱皱眉头,在他看来,便是足够了。 “虽说我自觉能以一身异能左右战局,既然天降了这重任与我,便万不会让我是个无用之人,但归根到底,却总要将军愿听我一言。”温钰覆又回了琴后,给晏清江那架琴身上漆,嘆了口气直言道,“诚然我南魏尚文,本就缺武将,但不论是谁,却俱都好过太子。他不信天命之说,便必会认定我一言一行皆是在妖言惑众。只盼他看在前方将士后方百姓的面上,信我一信。不然,这半个天下便都得陪他死上一回了。” 任沧澜无可奈何,只能陪他一同嘆气,抄着两手愤愤不平:“也不知这太子到底随了谁?那早逝的皇后我虽未见过,却听闻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这太子却似个铁皮包着块木头似的,又硬又楞,那满朝文武还好意思说他是国之栋梁,横竖也不过是在那帮矬子皇子中拔出的高个将军。” “......沧澜啊,”温钰闻言陡然便后悔了,他嘴唇一抖,神情难以言喻地道,“要不,你还是将那罩子罩上吧。” 任沧澜:“......” “说正经的,”温钰也算是难得逗了他一回,他将那两段上好漆的琴身又摆回了木架上阴干,回身正色道,“我且问你一句,你呈给陛下那药......” “那药没事没事!你怎得跟那榆木疙瘩的太子一般无二!?”任沧澜跟被人踩了尾巴似的,他一跳老高,原地转了两圈,像是这些日子因着那药,跟太子没少针锋相对,火气就一直没消散过似的,居然一点就炸,他伸手一点温钰,压着嗓子吼他,“你怎地也怀疑起我来了?” 温钰无奈地等他炸完,一摊两手道:“你能让我把话说完么?” “......”任沧澜轻咳了一声,两眼望天,试图掩盖失态与窘态,“唔......你......你说......” “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多久没见陛下了?”温钰道。 “有些时日了,”任沧澜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抬手挠了挠鼻头,板着指头细细算了算,“十七日了,我这新药入炉正好十七日,便是十七日未曾觐见了,我忙于炼药,陛下忙于政务,俱都是分身乏术。” “那你之前呈于陛下的药,可是橙黄色的小丸?”温钰又道,“服用剂量为何?” “是橙黄没错,一日一次,一次一粒。”任沧澜老实回他。 “用量你可向他言明了?”温钰眉头微蹙又问。 “当然!”任沧澜不满瞪他,“我又不是七老八十糊涂了,给人药不说用法,是想害了人命么?” 温钰闻言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暗道了一声糟糕,他行至任沧澜面前,张口便有些焦急道:“你这几日还是去御书房外求着见上他一见吧。” 任沧澜正莫名其妙,不待他问,只见温钰覆又继续道:“他恐是将你那药未按剂量,多服了,我昨夜见他一次用了有一掌心的量,今早再见只觉他面有潮红、目有赤色,人也似乎越发焦躁了不少。” 任沧澜倒吸一口凉气,连呼“糟糕”:“那药不可多服,多服凡人那肉身受不住!” 他话音未落,便又如来时一般闪身便匆忙出了院子,只扔下了句:“告辞!” 温钰负手仰头瞧着眼前梨树,半晌后,只轻声道了句:“多事之秋。” ***** 待又过了几日,温钰便要走了,任沧澜提早一日拎着坛好酒来与他送行,众人在院中的梨花树下映着月光支了张桌子,摆上了些许小菜,连带着温沁如也多喝了几杯。 “这酒叫德胜酒,醉仙楼的招牌。”任沧澜一人干了大半坛,脸颊上挂着两坨红晕道,“我们今日喝上一半,将酒坛埋于地下,来日等你凯旋,便起出来干了剩下那半坛。” 温钰笑着应“好”,晏清江却实诚地拎起酒坛晃了晃:“可是沧澜,这就只剩下个空坛了,无酒可埋。” 任沧澜手撑着侧脸,笑着逗他:“那就待我吹口仙气与那空坛,待过得一两个月,那坛中便能生出些——” ', '')(' “——神涎么?”温钰截下他话音,调侃他道。 众人闻言便俱都笑了。 待众人笑完,任沧澜这才坐正,他颇有些愧疚地拱手向温钰拜了拜:“你明日便要走了,我也不说其他漂亮话,只望你能平安归来。陛下那药是我没上心,竟让他贪心多服了,他这些时日脑子越发混乱,我为他调息多日也未见多大作用,本想着待他清醒,或许能收回成命,如今看来,要你与太子带兵之事,便无转圜了。” “无事,”温钰倒是比他豁达上许多,“这是我命中自带的劫数,与你无关。” 他话刚落地,便陡然起了一阵风,初秋的风里已夹杂了一丝凉意,微风拂过树梢,便带着满树枝桠一齐颤了颤,那满树梨花如今早已落了干凈,枝上的果子也让温沁如与晏清江摘下了大半。 他们四人初聚时还是春,那满树梨花似雪,如今这一晃眼间,秋便来了。 待下次再聚,亦不知是冬还是夏...... “你今日便在我这儿歇息吧,”温钰起身去树下,抬手挑了个果子摘下了,捂在手中,转头对任沧澜道,“天色已晚,你酒也喝得不少,便别折腾了。” “好。”任沧澜虽说并无醉意,却也生出了几分朦胧醉态,“那我这便歇着去了。” 他说完起身去别院客居,温沁如福了一福也与他一道走了,温钰扔下那酒桌上的碗碟不管,只待天明下人自会来收。 他伸手招呼晏清江回房,笑着将手中捂得温热的梨子抛给他,偏头轻声道:“今夜我与你一同睡吧?” 晏清江闻声手上一抖,差点儿将梨没接住:“啊?!” “啊什么?”温钰不成想他反应竟如此强烈,反倒起了几分好奇心,柔声道,“我明日就要走了,今夜想与你躺在同一张床上多说说话,怎么?你不愿么?” “不......不是......”晏清江脸上一红,思绪已是不知往哪儿跑远了,他微有些困窘地眨了眨眼,道,“愿......愿的......” 晏清江对着温钰,本就习惯有话直说,他这么一遮掩,温钰登时便起了疑,他知晏清江宝贝那盏梨花灯宝贝得厉害,每日入夜前都少不得要点上一点,便自觉跟晏清江回了他屋中。 他后脚进屋将房门关上,晏清江已将那灯点了,他站在桌旁有些不知所措地搓了搓手,眸光不住往那床上瞥。 “打从我说一同睡觉起,你便这般不自知,到底是在想什么?”温钰一撩下摆在桌前坐下,抬手斟了杯凉茶,也不讲究地便啜了口,他随着晏清江饮了些时日的茶,自觉也能品出些茶香来。 晏清江“腾”一下又红了脸,抿着唇半晌后才支支吾吾地老实回他:“那书的......第......第三页......” “噗!”温钰闻言瞬间便懂了,一口水差点儿喷出来,他狼狈地抬袖掩住唇,一口茶半餵给了袖口半呛至了喉头,骤然便咳得昏天黑地。 “咳咳咳咳!”温钰边咳还不忘眉梢带了无可奈何的笑,啼笑皆非地冲他道,“你当真是......当真是......” 当真是实诚,有什么便说什么。 晏清江让他一通咳得愈加难为情了起来,他越发觉察自个儿心思不纯,神色便有些怏怏地坐在了温钰对面,道:“我......我总是想起那些事,是不是不大好?” 温钰拿袖口楷干凈了嘴角跟下巴,听他有如此一问,说不得心中便动了一动。 他虽与晏清江两情相悦有了段时日,却一直怕进展太快诱得他道心不稳入了魔道,便刻意压下这些床-笫之事不提,眼下晏清江自个儿也知这事应克制克制,他便也没那么担忧了。 “也不是不好,凡事都有两面,过犹不及却是常理。”温钰闻言与他细细解释了,“你这年岁放在凡间少年身上,亦正是情动的年纪,此时一颗心又正放在我身上,与我也算是情谊正盛,时不时想起原倒也没什么要紧。” 他说完去墻角盆中凈了凈面,转身回来便自行解了外衫脱了鞋,上得床上往里躺了躺,兀自占了晏清江的枕头与被子,他神色自然地掀起被子一角,伸手招呼站在床边还有些懵懂的晏清江,坦然地道:“夜已深了,我明日还要早起。你且过来躺下,我再与你继续细说。” 晏清江应了一声,便也去洗漱了洗漱,回来也脱了鞋袜,准备上-床。 床上只那一个枕头,晏清江甫一上去,便被温钰展臂捞了过来,他身子不由被他带着滚了一滚,一惊之下随即便发觉自个儿半躺在了温钰怀中,脑下还枕着温钰臂膀,半个身子都熨烫在他的体温下。 ', '')(' 晏清江正局促地要动上一动,却听温钰在他耳边理所当然地轻声道:“你别动得太厉害,这被子不大,你且窝我怀中将就将就,我占了你枕头,也自是要还你个同等效用的。” 晏清江听他一言,便登时止了动作,他性子本就直来直往,况且温钰适才说过,那床笫间的情-事把握好度量便也没什么,便想着他俩只躺在一处说说话,绝对也是没什么不妥当的。 他这么一想,便越发放得开,就势身子转了一转,额头抵在温钰侧脸上,伸手将温钰脖颈揽住了,姿态坦荡大方。 温钰猛地便被餵了一大波惊喜,他唇角弯出笑意,被晏清江枕着的那只手便也顺势搂在了他腰上。 晏清江凝眸註视着他侧脸,仰头时不时凑唇去轻吮他唇角,温钰被他吻得心头一热,环在他腰间的手便不由滑进他中衣内。 “待我回来......”温钰带着些老茧的手掌顺着晏清江后脊摸了摸,偏头与他四目相对,鼻尖点着鼻尖,轻声笑着跟他悄声道,“待我回来,那件事......嗯......我教你。” 晏清江让他摸得身子一抖,又被他言语这么一撩拨,嗓子便陡然也抖了抖:“好。” 他那一声“好”抖出了三分拖长了的甜腻尾音,温钰忍不住便也暗了眸色,他侧身将晏清江虚虚按在身下吻了下去,嘴唇从他额头一路流连至唇角,又在他下巴尖儿轻咬了口,这才微微喘了口气,低压着嗓音柔声道:“等我。” 晏清江枕在他臂膀上抬眼,眸中水汽氤氲,眼睫一眨不眨地凝着他:“好。” 一切尽在不言中,原本是想在临睡前再说说话的两人,便就在那玉灯橙暖色的烛火中,相拥而眠睡了过去。 ***** 一觉及至破晓,晏清江醒来便发觉身侧已空了,他躺在了自个儿的枕头上,身上严严实实地罩着棉被。 他伸手摸了摸身侧温钰躺过的那处,还依稀能辨得出还没散彻底的温度。 晏清江躺了一会儿,披着外衫踩了鞋下床,他推开房门,正巧瞧到任沧澜站在院中那棵梨树下,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闻声向他望了过来,道:“他已走了。” 晏清江点了点头,眸光越过他,便想往院外望去。 “他这会儿已快出城门了,你瞧不见的。”任沧澜抬手挠了挠头顶,挠得那发髻越发得歪斜,“我也要走了,有事你便来我府中寻我,我应了他要照顾你与沁如的。” 晏清江又点了点头,这才收回目光,应道:“好。” ***** 温钰随着军队出得京城时,忍不住回头望向城门里,那繁华的京都似乎连草木雕零都比别处晚些,入了秋却还仍有几分夏的样子。 这是他第一次随军出征,恐怕也是最后一次。 温钰将那一方城门中的半年时光都尽数锁在了心底,转头一夹马腹,随着军队前行,再不回头。 待得此事一了,他想,便可随晏清江带着沁如一起,回后巫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糖撒完了,攻受就要开启不同框模式了,嗯,大家顶住! 其实温钰也就是嘴一下,他能教得了才怪~捂脸~ 就快完结了,越发没人看了么,评论也木了~好寂寞哭唧唧~陪我到最后的人捏?人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