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香囊本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温沁如这么一说,晏清江便将其小心取下,递给了她。 温沁如将那无比熟悉的香囊适才接在手中,便唇角一弯,乐道:“这是哥哥给你的?” 晏清江点头道:“嗯。” “他什么时候给你的?”温沁如探头发问,突又眉头一蹙,自言自语地扳着手指低头算道,“是去年秋......中秋前后,可对?” 她一副了然于胸的摸样,带着些料事如神的傲然,仰着脸等晏清江给她个答覆。 晏清江如实道:“对,你怎知道?”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稍后再说,”温沁如越发笑得两眼都瞇成了缝,颇有三分任沧澜的□□,他不依不饶继续问道,“哥哥送你香囊时,可说了什么?” “......没。”晏清江回她。 “......没有?”温沁如倒是意外地眉头一挑,偏头又道,“那你可知这香囊用意?” 晏清江摇头。 “我那个闷葫芦似的哥哥呀。”温沁如怒其不争似地骂了句,转而又抿着唇笑了起来,低声自语,得意道,“还说不是给了我嫂嫂。” 晏清江让她劈里啪啦问了一通,末了却没得个结论,又听不懂她的话,简直莫名其妙,便唤了她一声道:“沁如,你到底想说甚么?” 温沁如被他唤得抬头,对上他双眼,抬袖掩着唇“噗嗤”又兀自笑出了声,她一手拎着那香囊在半空晃了晃:“在这京城中,香囊是用来定情的,我绣给哥哥的时候便明说,这是让他给我未来嫂嫂的,他却一声不响给了你。” 晏清江闻言又是一怔,心下却甜得像是灌了蜜糖,眸光便不由柔和起来,温沁如让他那嘴角眉梢间攒簇起的情谊都快闪瞎了眼,嘴角一撇将那香囊又还了他,笑道:“这便是你俩的定情信物了,可千万收好。” 晏清江手指抚了抚香囊上那绣花,点了点头,又将那香囊珍之重之地带回了脖颈上。 “我那时发现他将香囊送了人,便问他可是送给了我未来嫂嫂,哥哥还说不是。”温沁如覆又拿起筷子,闲闲夹了两筷子菜,合着温钰那性子,思忖道,“如今看来,他恐是对你早就情根深种,自个儿不晓得不说,还害臊。” 晏清江手指还停在衣领上,闻言便忍不住也点了头,他倒是一点儿也不害臊,深觉温沁如一番话甚是有理,遂直白附和她:“对。” “......”温沁如,“噗!” 她这一笑,连带着晏清江也笑了,他俩乐了一会儿,温沁如拿筷子一敲碗,“咳”了一声道:“快吃快吃,吃完你陪我去街上逛逛,今日可是七夕节,咱俩总不能闷在屋中。” 晏清江还未应她,便听温沁如又说:“你先陪我去给七姐献女红,然后,我陪你去给哥哥放花灯。” 晏清江还记得她午时说过,放灯是求白头偕老的,便笑着应道:“好。” ***** 待他们用过饭,外头天已黑尽了,他二人出了府这才后知后觉整个京城有多热闹。 满城妙龄男女此时尽皆出了门,集市上热闹喧嚣,人山人海,城里到处都点了灯,映衬得半个城恍若白昼。 晏清江与温沁如皆未曾见过如此盛景,二人在人群中穿来挤去,时不时便互相道:明年也一定要带着温钰一同来热闹热闹。 二人祭拜了七姐,便转去了河岸边,岸上聚了满满当当的爱侣,晏清江找人取了灯,与温沁如挤在桥下角落正要将其往水里放,却隐约从河面瞧见了桥上立着的那人,面相似乎像是府里的—— 晏清江疑惑抬头往桥上寻去,那人却瞬间便隐入了人群之中。 ', '')(' “晏青,你在找谁?”温沁如见他半举着灯也不放,河灯内那一簇小火苗不住随着他动作摇曳,侧头问他。 晏清江又往人群中探了几眼,这才扭头不解回她:“我适才似乎是瞧见府上的一位仆从在桥上盯着咱们,可再抬头,便不见人了。” 温沁如闻言倒是淡然,她凑头过去,轻声在他耳边道:“哥哥说了,历来将领出征,家人俱是要留在京中做质子的。咱俩如今便是哥哥的质子,需得时时被人看着,以防咱们跑了后哥哥无牵无挂的,临阵叛变。这几日咱们出门想必身后皆是有人跟着的,只不过未察觉罢了,若是要出城门,便是铁定出不去了。” 她这么一说,晏清江便散了那一腔旖旎心思,垂头将河灯放了,眸光凝着那莲花状的灯盏缓缓往河心漂去,便又觉得如此令人局促而不安的繁华盛景,似乎也没甚么重要了。 ***** 晏清江夜里与温沁如回府后,便宽衣打算歇下,他坐在床前正解衣带,眸光搭上桌上那盏梨花灯便不动了。 那灯他每晚都要点上一点,见那橙黄火光烧上片刻,便觉心头就能暖上几分,也不由就又会忆起温钰来。 晏清江这日左也想他,右也想他,便又思起温钰临走时那句:“你夜里若是想我了,便取出来瞧瞧。” 晏清江当下便将香囊从脖颈上取了下来,两指一撑,将袋口打开,从内里夹出了张字条来。 他将折得方方正正的纸条仔细打开,递到眼前,就着昏黄灯火满怀期待地正打算轻念出声,他唇角抿着一丝笑意,待看清那上面第一行字,笑容便登时僵在了脸上。 晏清江蹙眉敛眸,两步下床坐在了桌前,手指微抖,他将那纸条翻来覆去看了三四遍,神色骤然慌乱不安。 晏清江压着一腔不知所措静了半晌,一舔下唇,终是白着脸色冷静下来,他将那纸条折了几折,凑上了玉灯内的火苗点着了。 待它烧完,他又将那纸灰扫进了茶杯中,拿茶水化开,抬手泼进了墻角盆栽之中。 晏清江在桌旁静默坐了良久,手掌贴在那玉灯灯壁上,直到月上中天,才吹熄了灯上床就寝。 ***** 翌日,晏清江晨起去池塘餵了鱼,又与温沁如将鸡餵了,取了鸡蛋,便转着继续去餵十两。 温钰府中也没养马,整个马厩就一个十两,整日除了吃便是睡,养出了一身肥膘,体格比来时大了一圈不止。 晏清江给它梳理了梳理皮毛,手抚在它背上敛眸沈思,平日也无人招呼十两,都是晏清江亲力亲为,十两越发对他亲近得厉害,也愈加温顺。 晏清江来来回回抚弄它,它也不恼,只任他摸。 过了半晌,晏清江忽一蹙眉,收回思绪的瞬间,便直接上前将十两的缰绳解了,轻拽着它往外牵去。 “晏公子是要去哪儿?”他适才出了马厩,便有洒扫的下人扔了扫帚快步过来,状似恭敬地垂手立在他面前道。 “它近日又胖又懒,”晏清江捏着缰绳的手指顿时收紧,也不看问话的仆从,偏头与十两那傻楞楞的双眼对上,话音有些不稳道,“我想牵它出去跑两圈。” “您要是只想溜溜它,”那仆从闻言便接了他的话,上前从他手中拽过半根缰绳,笑得谦卑体贴,“奴才帮您就是了,您就在府中歇息吧。畜生脾性不定,仔细摔着您。” “我想自己去,且十两不会摔我。”晏清江也不退让,跟他一人扯着半根缰绳,十两不耐地甩了甩头,侧头冲那仆人嘶鸣了一声,那仆从眸光一闪,便笑着往后退了一步,垂手道:“既然如此,那小的跟您一起吧,您是温府贵客,阖府上下可俱都不可怠慢了您的。” 他话说得合情合理,且又礼数周全,晏清江虽说如今俨然已是半个主人,名义上却仍是客。 他一言不发与那仆从默然对视,那人也不怵,气势颇强硬地回视他,似笑非笑。 晏清江本也就没打算出门,只不过是因着昨日温沁如那话想试上一试。 ', '')(' 他默了半晌,将缰绳往仆从那处一丢,倒是显出了几分兴致被扰似的不悦,孩子气性地道了句:“那我不去了,你自个儿溜它吧。” 话音未落,他便转身上了回廊。 那仆从盯着他背影的眸光中划过一丝鄙夷,牵着十两又将它栓回了马厩里,低声不屑嗤笑道:“不过兔爷儿一个,还真把自个儿当主子了。” 晏清江活了将近八十载,还从未与人动过心眼儿,此番第一局交手便败下阵来。 他回了院中,合上门坐在桌前,手指抚上那玉灯灯壁,心道,果然如温沁如所说,他俩恐是不能轻易离府了。 他坐着思忖了片刻,忽又心生一计,起身去了温沁如院中,微微扬声在她院外道:“沁如,你今日可有事要做?我闲来无事,也不知要做些什么,不如我们去茶楼听琴吧?” 秋阳已升了起来,正悬在半空努力往正上空爬,温沁如应声拉开了闺房门,站在门口咦声道:“这么早?” “对呀,我还想去集市瞧瞧,买些东西。”这是晏清江今日说的第二个慌,他站在院口,紧张地舔了舔下唇,微有些僵硬地笑着道,“听完琴,我们去醉仙楼用午饭吧。” 晏清江自打来了温府,从未跟温钰主动求些什么,去到集市也都是空手过眼福,此时这一连番要求倒是颇罕见,连温沁如都不由隔着大半个庭院,诧异地偏着头上上下下地瞅了他两瞅,迟疑了片刻,终是应他道:“好,那你且先等等,我换身衣裳便去寻你。” 晏清江抿唇点了点头,转身上了回廊,往假山上的凉亭去了。 他扶着廊柱立在亭外向外眺望,这才发觉京城当真大得有些——不怎么好出去。 ***** 晏清江与温沁如出了府门,便一路左顾右盼,摆出一副果然是在府内被憋久了的模样,还不时寻了些话头,问她些平日不怎么常出入的小道小巷中有无什么新奇玩意儿。 温沁如起初还一五一十地跟他解释了,越往后越发品出三分古怪来,她正要开口问他,却先一步被晏清江察觉,他不动神色地拽了拽她袖口,偏头给她使了个眼色,温沁如便将到嘴的疑问压了下去。 他二人果真从集市挨家逛了过去,进茶楼听了大半日的琴,出来时又去醉仙楼用了午饭。 晏清江也不管身后不远不近始终缀着的“尾巴”,只在过一座小桥时,挤在人群中,向温沁如轻声耳语了句:“温钰让我在中秋前后,千万要将你送出城。” 温沁如:“?!!” 她闻言大惊,瞬间便了悟准是温钰临行前,算出了自个儿生死劫难的确切时日,为不牵连他二人,要他俩先一步离开。 她只当要失去那唯一至亲,一时失态,惊慌失措下便顺势扯住晏清江衣袖,晏清江生怕被跟在他俩身后之人瞧出端倪,灵机一动装作温沁如脚软他去扶上一扶的摸样,又在她耳旁趁机说道:“莫怕,我会救他。” 晏清江说话一贯谨慎小心,少争论笃定,只在温钰在时才放松六七分,如今语气却这般坚定,只六字便化去了温沁如心头的惊惧。 温沁如敛了心神,借他一扶之势站好,扯出朵微笑向他道了谢,随他若无其事下了桥。 温钰在时,他二人皆躲在他身后无所畏惧,现他不在了,便也不过半日就无师自通会了伪装与欺骗,亦知晓了这世道诡谲莫测,稍有不慎,便会性命不保。 晏清江入府门时,不禁抬头瞥了眼那鎏金的朱红牌匾一眼,温钰那香囊中不只道出他要晏清江将温沁如送走一事,亦还有一句:“我命中死劫在立冬前后,乃是‘凭天断’之困局,无人可帮亦帮无可帮,你将沁如送入族中后切勿归来,只等我自行返回族中与你二人相聚。” 既是死劫又怎能等待相聚?晏清江前夜烧字条时便心道,这一切还需早作准备,他必要将温钰一同带回后巫族中,且毫发无伤!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多是在讲晏清江,就快要开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