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落了一场不算大的雪。
窗台上结了一层薄霜,像把城市覆上一张透明的纸。推开窗,空气里混着水泥被冷空气洗过的味道,清得发疼。我在手心呵了口气,才把窗拉上。
手机震了一下。
【蓝:雪。】
讯息只有一个字,一张照片——她把指尖放在玻璃上,b出一个很小的Ai心,心形却被霜冻得毛边,像做不到完美的手作。
我回了个笑脸,准备把昨晚没收好的围巾塞进包里。刚把拉链拉上,萤幕又亮了。
【渝:今天下午我有模考。早上来一起吃个晚饭预演?】
【我:晚饭的预演是在早上吃?】
【渝:对。TPO。】
【蓝:我不译。】
【我:……我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出门前我把家里的门锁转了两次。手一缩回袖口,指节还留着冬天的白。我绕进巷口,脚下的积雪被踩出细碎的声音,咔擦咔擦,像把心里还没完全融化的事也踩薄一点。
按下门铃前,我看见玄关里多出两双陌生的大人鞋。深蓝的皮革擦得发亮,鞋尖收得很利落。我愣住,手指停在按钮上方。
讯息来得b响铃快。
【蓝:不要按。从後门。】
我绕到侧面,矮墙上有昨夜没收的洗衣夹,夹着一条印有小鲸鱼的抹布。门把冰得像金属做成的冬天,推开时发出非常轻的吱呀。我踮起脚,先把呼x1放轻。
走廊飘来淡淡的消毒水味,跟程家的香氛混在一起,让人有种什麽被擦掉了的错觉。
「沅。」
蓝从厨房探头。她今天把头发随便用发夹夹起来,露出耳朵,耳垂红红的。
「你妈妈回来了?」我压低声音。
「嗯。」她简短点头,唇线抿得好细。「只回来一天。说要巡视。」
那个逗号之後没说出口的字,我听懂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餐桌上摆了三个碗,第四个空位上放着手机与一支签字笔,像谁坐下来也会带着工作的影子。渝站在灶边,袖子卷得很整齐,汤匙在锅里画圆。她听见动静回头:「你来了。」
她向我使个眼sE,像是说「别紧张」。我走近时,锅里翻出味噌汤的香气,暖气还没完全把厨房烧热,这一GU味道先让胃也醒了。
「需要我做什麽?」我问。
「你负责适量。」渝正经地把小碟盐递来。
适量。这个词在她们家像一道试题。
蓝忍不住笑了声,笑音轻,却把紧张稍稍冲淡。她取过菜刀,切葱花的节奏嗒嗒,如同摆渡人把心事切细一样。
我把盐指尖一撮一撮撒进去,汤面微微冒泡,像冬天里一口很小的火在嘴里烧。我试味,咸度还差一点。
「再一点。」渝说。
「再一点点。」蓝补。
「那就是一点点。」我笑。
「谁在厨房?」客厅传来nV人的声音,清晰,没有特别提高音量,却像会自然穿透墙壁的那种。鞋跟踩过木地板的声响规律地靠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不自觉站直了。渝把火关小,手背沾Sh,悄悄在围裙上擦乾。
她——阿姨——停在门口。淡淡的香水味先进来,像早晨的寒雾里有一丝柠檬。她的目光有一种职业化的扫描:从砧板、锅边、我的手指,最後停在我的脸上。
「这位是?」
「姜沅。」渝答,语气平衡得恰好,「我的同学,朋友。」
「阿姨好。」我微微鞠了一下,发梢蹭到颈侧,冷意被自己带来的热气推回去。
阿姨点头,礼貌地笑了一下。那个笑的幅度很漂亮,角度也刚好,像折过的信纸不多不少。
她把手机放回第四个位置,随手收走桌上的小屑末,动作乾净俐落。
「渝,模考前不要太油腻。」
「嗯。」
「蓝,你的牙刷还是放房间吗?」她没看蓝,只像顺口问天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蓝的手停了停,刀锋在葱白上跳了一下。
「……我等下就拿下来。」
那一瞬间,空气像起了极细的霜。
我看了看锅,忽然把勺子舀了一小碗递给阿姨:「要不要嚐嚐看?是今天的适量。」
她意外地看我一眼,接过,先闻,再含一口,眉眼极轻地动了动。
「盐……少一点点会更好。不过……」她顿了顿,「葱放得准,姜味出来了。」
她把碗放下,「可以。」
可以。这个字落在桌面上,跟早上的雪差不多轻。一旁的蓝舒了口气,像被那个字轻轻落在肩上。渝看了我一眼,眼神说:做得好。
饭桌就位时,阿姨坐在第四个位置。她翻了一下手机,像在给世界回讯,才抬眼:「学校最近如何?」
这一题目,像永远会被cH0U中的考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可以。」渝说,「下周英听。」
「蓝?」
「……我在补作文。」蓝声音很小,却没有破掉。
「多跟姊姊请教。」
一句话轻飘飘地过去,像落在桌上却不属於任何人。蓝拿筷子的手指捏得有点紧,指节白得b雪还明显。
我舀了她一碗汤,汤面升起的热气雾了她的眼镜边,她眨了眨,像是从玻璃里把自己找回来。我低声:「你盐放得刚好。」
她看我,眼睛很亮,像汤里刚浮上来的小油花一闪就散。「谢谢。」
阿姨的视线扫过我们三个,停了停,像在衡量一个很现实的b例。她夹了口姜烧r0U,点点头:「薄片切得均匀。」
「蓝切的。」我说。
她的筷子在空中停了半秒,然後放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什麽也没补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渝看向我,眼神里有很轻很轻的歉意。我用目光安抚她:没事。
吃到一半,阿姨起身去接电话。她走出餐厅时,道歉也说得刚好:「不好意思,我回个工作。」
门在她身後合上。客厅那头只听见某种跟「预算」或「时程」有关的字眼,规律地上下起伏。
汤还有热。我把锅端到小炉上保温,火声轻得像担心惊动什麽。蓝低头喝汤,汤匙碰到碗沿发出清脆一声,她像被吓到的猫抬头。我笑着晃晃汤勺:「不好意思,吵到你了。」
「不是。」她摇头,视线落在我掌心的红痕上,忽然伸手把我的手心摊平,吹了一口气。「你的手很冷。」
「刚才拿锅。」
她又吹了一下,像在给我贴上看不见的暖暖包。
「刚才……谢谢你。」她压低声音,「让她嚐汤。」
「一碗汤而已。」
「对我不是。」她把汤匙放下,「被看见的感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是她很少说出口的句子,落在榻榻米颜sE的桌布上,显眼又安静。
渝用筷尾敲了敲碗,像替自己的思绪也敲了一下时间。「中午之後我要去学校,下午回来会晚一点。」
「我陪蓝。」我说。
「嗯。」她点头,「你们可以先把晚餐……预演一次。」
她说「预演」两个字时看着我笑。像是我们跟厨房有个小小的秘密。
阿姨回来时,带进来一点外头的冷。我们自动安静。她看了看时间,对渝:「走吧,我送你一程。」
「不用,我自己搭车就行。」
「我顺路。」她语气没有起伏。
渝「嗯」了一声,去拿外套。她经过我身边时,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背——不露痕迹地告别。
她们出门後,屋子忽然空了半格。我和蓝在门边站了一秒,彼此做了个口型:等会儿见。门关上,玻璃上的霜一圈一圈地退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下午的光斜着洒进来。蓝把袖子卷到手肘,从冰箱里翻出前晚剩下的蔬菜。「做什麽?」我问。
「想做咖哩。」她说,「那种像家里会有的味道。」
「好。」我把洋葱剥皮,指尖沾到汁Ye,凉得像雪。「你知道适量是什麽了吗?」
「知道。」她抬眼看我,笑得很狡猾,「是你觉得刚好。」
「也不完全是我——」
「是我们觉得刚好。」她改口,慎重地。
我们一边切菜一边聊。从学校的午餐开始,聊到隔壁班谁把围巾落在美术室,最後聊到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卡通,画面里常常是两个姊妹背靠背站着,看海。
「那时候我以为,只要背靠背,什麽都不会倒。」她笑着,眼睛里有一圈水光,像刚切完洋葱。
「现在呢?」
「现在觉得,肩并肩可能更好。」她把马铃薯丢进锅,热油噗的一声,「因为可以一起看前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咖哩的香味很快就把屋子占满了。窗户起雾,我用手指在玻璃上画了个歪掉的Ai心,蓝看见了,也在旁边补了一半,两个半心挤在一起,像没有商量好却刚好凑成的图案。
门把转动的声音把我们同时拉回来。渝提着一袋水果进门,鼻尖冻得红红的。她闻到气味,眼睛亮了一点:「预演得不错。」
「还没试吃。」蓝扬眉。
「我负责试吃。」渝把外套挂好,走到我身边,低声问:「今天……还好吗?」
我点头:「有一个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