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忻这一番话,却令顾风有些纳闷。难道......她真的不生气?可是......若她真没生他的气,可为何先前......眼前的云忻,让顾风有些摸不着头脑。女人心,海底针。即便是他......也无法看清云忻心中究竟在想什么。罢了,不生气也是好事,至少自己不用再费心费力去哄着她,让她看开点了......这般想着,顾风将杯中所剩不多的茶水,一口饮尽。云忻见状,似是早已不知重复了多少次般,熟练的帮顾风添满了热茶,旋即柔声细语道:“主人,请......”“好!”顾风点了点头,再次拿起了茶杯。而就在顾风端起茶杯的那一刹那,云忻手托香腮,轻笑着凝望着顾风的侧颜,喃喃自语道:“主人......你知道吗,其实......”“奴家一直更喜欢看到主人如释重负,无忧无虑的模样......”“只有这样,奴家心中才会欢喜......”顾风闻言,微微颔首应道:“是吗,那挺好......”说着,顾风举杯便欲品茗。可就在这时,云忻似乎就盯着顾风将茶水送入口的那一刹那,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道:“就像主人此时此刻,心中多半是想着......”“看来云忻这个戏子并没有生气,这下我可就不用哄着她了......”“是吧,主人......”此言一出,本来还在品名的顾风,手中动作蓦的一僵。不过还好,这一次在云忻说出这番话之前,顾风早已有了一些预感。并未大口饮茶,而是轻轻抿了一小口。也正因此,他并未因为云忻的这番话给呛到。只见顾风镇静自若的放下了茶杯,同时义正言辞道:“诶~~~此言差矣。”“我怎是那种会因这种小事,而庆幸之人。”“再者说,我来也只是想与你谈谈心,也不是要来哄你......”想了想,顾风觉得自己说的话,好像反而有些暴露的意思,忙不迭找补道:“当然,我也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像你这般善解人意的......”顾风说着说着,正要说到重要的地方,却又顿了顿。一时间竟是不知用什么样的辞藻,来形容云忻对于自己而言的身份。说女人嘛,好像显得太生份。说贤妻良母嘛......好像如今的云忻,用这个词来形容,似乎也并不怎么恰当。似是看出顾风的窘迫,也不知云忻究竟是有意,还是刻意......亦或是本就想要逗弄逗弄顾风,却见她巧笑嫣然,笑嘻嘻的望着顾风,同时粉唇轻启道:“主人怎么不继续说话了呢,我这样善解人意的,又是什么人呢?”“莫非......主人本想脱口而出的是贤妻良母四字不成?”顾风:“......”不是,这人怎么跟他肚子里的虫子似的,怎么他在想什么,她都清楚?这有点离谱了吧......不知为何云忻那仿佛预判般的一言一行,让顾风总觉得眼前之人仿佛突然有了什么外挂。好像可以听到他的心声。顾风不禁苦涩一笑,接着摇头道:“唉......你这人......说你善解人意,倒还真是不假......”“我在想些什么,你都能猜的到个大概......”“认输了,认输了......”说着,顾风便放下了茶杯,做双手投降状。眼见顾风认输,云忻心中也是有些小得意。谁让这主人总是不听她的话?偶尔这样逗逗这不听话的主人,还蛮不错......“咳咳......”云忻轻咳一声,再度帮顾风满上了茶杯,这才接着道:“行了,云忻也不逗弄主人了,不过云忻刚刚说的话,可不是假的......”“奴家确实是从一开始就不怨恨主人。”即使听到云忻亲口如此之说......可有了刚刚这番经历的顾风......却还是不敢放下心来,只得有些试探般问道:“真,真的吗......”“可你刚刚在长老堂......”说实话,刚刚云忻在长老堂的举手投足......可完全不像是对顾风没有半分怨气的模样。云忻闻言,却是不紧不慢的解释道:“主人,刚刚我若是不在长老堂那般,又岂能堵住那些长老之口。”“虽然是借助他们给我留下的机会,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不过......奴家不生气,倒也是真的。”“毕竟对于主人刚刚在长老堂卸下伪装后的真正模样......”“其实奴家早有预料,心中也早有了准备......”听完云忻的话,顾风又有些愣住。“那你......既然都早有预料,为何又要在众人走后再......”“你应当也知,他们是听不清、看不见长老堂内的情况......”“又为何......”顾风终于忍不住了,急忙打断了她的话茬。云忻听到顾风这句,脸上却是浮现一副——你怎么还好意思问的模样,有些幽怨地望着顾风,轻哼一声道:“主人,奴家刚刚都说了,难得有机会说出心里话......”“云忻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更何况,若是奴家刚刚不这么说,主人又怎会来奴家这儿呢?”云忻的话,让顾风顿时无语。好家伙......自己这何止是踩套......他这,简直就是追着云忻设下的套跑啊......一念及此,顾风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行吧,中了你的套就中了吧,既然都这样了,情况总不可能变得更差了吧......”云忻见状,心中却是轻哼一声。哼~~~还得是她。从进来到现在,顾风的注意力,都在刚刚在哄她,和她刚刚在长老堂的那番话上。却未曾注意,这次从一开始,自己对他的称呼,一直都是主人二字。这般想着的云忻,心中还有些小骄傲。不过很快,似是想到了什么,云忻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哀伤,微微笑道:“主人,你还记得云忻最爱吃哪几样糕点吗?”就在云忻话音刚落的那一刹那,顾风指尖一拂——六块摆放整齐的桂花酥,便落入云忻手边案桌之上,甜滋滋的香味扑鼻而来......与此同时,顾风轻笑一声,宠溺的摸了摸云忻的脑袋——“哪几种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当初骗你走时......”“我只用了不过几块桂花酥......”看到顾风不知何时准备好的桂花酥,云忻嘴角也不禁扬起一抹暖洋洋的弧度。当初与顾风初遇相识的场景,也不禁在其脑海中浮现。云忻常言自己是个戏子......或许在他人看来,一个堂堂半步神境的强者,说自己不过是个区区戏子......这不是自 掉 身价吗?可唯有顾风知道,云忻此言......却并非妄言。曾经的云忻,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出生于一个走街串巷,谋求生计的梨园世家。而身为梨园少班主的云忻,一开始也不求求仙问道,只求能在这世上能有口饭吃,能善终此生......云忻身处的梨园,在凡间倒也算是有些名气。只可惜......不肯攀附权贵,而又如浮萍一般的梨园......终究不过是昙花一现,还是不得长远。当梨园游至当时人界的天城之际,梨园崖公,也就是云忻的父亲——云天涯......拒绝了当时的天城城主提出的,近乎是要活活虐死整个梨园的无理要求。可也因此......天城城主,也刚好有了能够除掉所有梨园的借口......当时的时间,正好处于顾风以一己之力,杀了所有正道的帝境之际。因此,本就风声鹤唳的人界,本就对魔修二字,忌惮非常。众人只知天城是人界之中,唯一没有魔修的一片净土。殊不知......在那看似风光的表面下,却是天城城主只为满足自己虐杀杀欲的无数冤假错案......身为城主的他,自然也清楚,该如何轻轻松松搞垮整个天城的梨园。而那些达官富贵,不过是空口一言,说梨园与魔修有染......天城所有梨园戏院,却皆因此遭受无妄之灾。云忻当时带着梨园内的一个妹妹,外出置办梨园物件,暂时活了下来。等她们靠近梨园之后,看到的却是那漫天的火光......还有众人口口相传的——梨园众人与魔修有染,当遭天诛的话语......众人的话语深深刺痛了云忻的心。他们不过是一介凡人,怎可能会与什么魔修有染?但云忻也不是傻子,在看到那来自梨园方向的漫天火光之后,第一时间,便欲牵着自己身边的妹妹先逃离此间,观察情况。只是......那些人既然动手,又怎会放过活口。云忻的一举一动,早已尽收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待云忻正欲逃跑之际,那些官兵却纷纷围了上来......云忻本想反抗,可她一介柔弱戏子,又怎会是那些五大三粗的官兵的对手?最终还是惨死在乱刀之下。而云忻临死之前最后一眼看到的,也是一直被她护在身后的妹妹,身中数箭倒地的令她心碎的一幕。等她再次睁开眼眸之后,看到的却是自己身旁早已复活,正焦急的摇着自己的妹妹。还有弥漫在四周,无尽的血雾.......以及站在那些官兵的尸首上,向自己伸出手来,面无表情的俊俏男子.......不知是不是被自己身旁泣不成声的妹妹影响,云忻竟也被感染了情绪,不受控制的哭了起来。也就在那时......见到自己哭泣的顾风,向自己递来了一块十分珍贵的桂花酥............时间回到现在,想到当初二人初遇之际,遭逢的变故,云忻轻叹一声,美眼中似有无尽感慨道:“当时的桂花酥,有着特制的工艺,皆是王朝特供......”“即使是当时的天城城主,也吃不上的东西。”“没想到却被他视为蝼蚁的奴家,如今却能随意吃着,他穷尽一生都吃不上的御膳糕点......”说着,云忻手指轻轻捻了一块桂花酥,将其轻轻放入口中。桂花酥,桂花酥......桂香浓郁,甜而不腻。酥脆可口,美味至极。只可惜......一想到自己的妹妹,云忻心中却泛起一抹苦涩......当时的云忻,被顾风带来了还不是天魔宗的天魔宗......而她妹妹,却选择继续当个凡人,只为在凡间将父亲留下的戏曲给传承下去,平平凡凡的了结此生。见到云忻眼眸泛起些许泪光,顾风轻轻擦了擦她眼角即将落下的泪滴,轻声安抚道:“怎么,莫非是想到当年之事了?”“别伤心了,当时害得你家破人亡的天城城主......”“时过境迁,我甚至就连那家伙姓甚名谁都忘了......”“他们的血脉,也早在那一日,便被我屠灭,永世不得轮回......”“也算是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听得顾风的宽慰,云忻却是微微摇头,轻轻拿开了顾风的手,将其放到了自己的头上。而云忻的这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却让顾风瞬间心领神会。当即轻轻揉了揉云忻的脑袋。感受到了顾风手掌传来的那一丝温暖,云忻这才摇了摇头道:“不,并非如此......”“奴家并非因为那人渣而伤心,奴家只是想到了......”“选择与奴家截然相反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