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鹤丞一听这话当即后背突突地冒冷汗。平日的时候,裴砚桉虽然沉肃,但说话一般不带什么语气。大家对他也多是敬重多一些,谈不上害怕。可今日,他带着生气和质问的语气却让裴鹤丞感觉到了压抑和害怕。他一下有些手足无措,不禁有些懊悔过来解释。吞吞吐吐道:“不是的,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一句话将他问住。他最开始不就是惦记着吃食的吗?害怕多说多错裴鹤丞不敢再接话,只低着头,一副受教的神情。裴砚桉瞥了他一眼,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等他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外裴鹤丞才长出了口气,讪讪地回了园子。没想到,刚踏进门曹佩娥就不高兴地道:“二爷今天是要故意拆我的台吗?”裴鹤丞刚刚的情绪还没消化完,听到妻子这样的话也不大高兴。“什么叫我拆你台?我不过也是顺嘴了而已,再说了,这做得不好还不让人说了?”“顺嘴?你知不知道刚刚我就被母亲训了?”“那这也能怪我?我早说过不必逞强,你非不听,如今这样你反倒怪起我来了?当真不可理喻!”若不是她,今日他也未必会得裴砚桉的一顿训。这么一想,裴鹤成站起来摔门而出。曹佩娥今日本来还准备将在云岁晚那里学到的按捏手段在他身上试一试,这一下都成了空。她心里又恨又悔,想着自己堂堂侯府嫡女,嫁给这么个窝囊丈夫失言道:“天天都往那些个姨娘通房那里跑,还真当自己是雄风不倒了?他怎么不溺死在温柔乡里?”丫鬟红梅一听见这话立即变了颜色,提醒道:“主儿,这话可不能乱说呢,要是传到二爷耳朵里就不好了。”曹佩娥剩下的半句生生噎在喉咙里,一屁股坐下来扶额道:“当真是气糊涂了。”红梅宽慰道:“主儿,您如今才打理府中庶务,刚开始必定有不如意的地方,慢慢磨合就是了。再说了,今日这事儿不就是吃食?咱们寻个好厨子不就得了?”“犯不着自个儿生气,更犯不着伤了你和二爷的和气。”曹佩娥当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吐出口气:“也罢,明日你就去各大酒楼看看,就说豫国公府招贤,工钱双倍。”“是。”-另一边,裴砚桉回到秋水园后想到今日之事心情就没来由的烦躁。府上是没厨子了吗?凭什么大家觉得云岁晚就该伺候他们?堂堂大奶奶还要操持这些鸡零杂碎的事情?她是他的妻子,不是他们的仆从!他甚至觉得,云岁晚大概是性子太好说话才助长了他们这样的风气。他一口气将桌上的凉茶闷进了嘴里,心绪才算平息了些。再细细揣摩着今日这事,一股内疚感就生了出来。虽说府上的人如此他看不惯,可反观自己又何尝不是呢?那日他觉出饭菜不是妻子手艺的时候不也觉得吃不下吗?说到底,自己也是将她看成是一个照顾自己衣食住行的人。裴砚桉越想心口越堵得慌,挪步到窗口对着外面漆黑的夜,任凭凉气从衣襟出窜进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招来永年:“去取我的手令来,然后拿去给程妈妈。”永年一愣,“爷,这不是太子为着你身子特意赏你的吗?”其实裴砚桉先前对妻子的病情是有疑虑的。
但如今看,云岁晚操持的事情这么多,上到母亲,下到这府中的每一个人。长此以往不积劳成疾那才是奇怪了。所以相比之下,她更需要这随时能请到太医的手令。这样一来对她养病而言就方便多了。更何况,眼下擢升在即,攘外必先安内。云岁晚身体好了才能打理好秋水园,而他才能全心全意忙外面的事情。他点点头,“嗯,你拿去就是。”永年没再多问,转头将东西交给了程妈妈。并嘱咐道:“这可是爷亲自让我拿过来的呢,可见大爷多重视大奶奶了。”程妈妈立刻笑道:“我替大奶奶多谢大爷了。”程妈妈毕竟上了年纪,和冰香、冷翠看事情的眼光不一样。虽然她理解云岁晚想偷闲的做派,可她始终认为夫妻和睦才是最重要的。所以等到云岁晚回来,程妈妈献宝似的将东西递了过去,“主儿,您瞧瞧这,大爷亲自差人送来的。”云岁晚接过来错愕地道:“这不是可以入宫请太医的手令吗?大爷怎么送到我这里来了?”程妈妈这才将寒食节那日的事情捡着重点同她说了一遍,“主儿,我瞧着大爷是疼惜你呢。”疼惜?这个词放到她和裴砚桉之间简直太过陌生了。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裴砚桉也是在忙擢升的事情。而她那会儿跟着担心焦虑却不敢表现出一点情绪。加上府中事情又多,她身体就有些撑不住,时常觉得头晕恶心。以至于饭都吃不下。她那时并没有和裴砚桉分餐而食,虽然他回来的时候不多,但总会有一起吃饭的时候。她不信裴砚桉看不出来。可他从来没有问过一句。如今虽是重来一回,可他裴砚桉能疼惜她?自然是不可能的。她看着那手令,想了想,吩咐程妈妈收起来。虽然她不屑和裴砚桉有过多交集,可这样的好东西他既然要送,那她欣然接受就是了。反正于她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不过出于礼尚往来,她还是吩咐底下的人去大厨房那边要了份参汤。“等大爷回来,记得热了送去。”吩咐完之后,就去床上补觉去了。晚上,裴砚桉回来的时候云岁晚还没有起。他在主屋那边停了一瞬,这才回了书房。刚刚坐下,永年就拿了一碗参汤过来,“爷,大奶奶特意吩咐人送来的。”数日来的郁闷瞬间一扫而光,裴砚桉嘴角轻扬。看来她知道自己拿了手令过去,投桃报李呢。虽然他介意旁人拿她当厨子看,但毕竟他和他们都不一样。这汤不是尽厨子之责,而是夫妻间的情谊。他欣欣然端起参汤喝了一大口。随即眉头就皱了起来。寡淡无味,跟一碗白开水一样。他确信,这是从大厨房端过来的,而非她云岁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