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场的旧灯泡在风中摇晃，将两人的影子绞成模糊的一团。张煜蹲在道具箱旁，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保温杯的凹痕。监视器里循环播放着昨夜那场戏——苏曼跌在他怀里时，发间廉价洗发水的茉莉香混着人造血浆的甜腥，竟比任何香水都更蚀骨。导演喊a#34；卡a#34；的第三十二次，他看见她藏在宽大戏服下的手指在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a#34；这伤口要化脓了。a#34；苏曼突然挨着他坐下，带着碘伏味的棉签戳在他结痂的虎口。她低头时发梢扫过他小臂，昨夜的抓痕在日光下泛着粉，像条蜿蜒的河。张煜缩手的动作被她膝盖压住，纱布下渗出的药渍蹭脏了他的裤脚。a#34；别动。a#34；她咬断绷带的模样像只护食的猫，舌尖扫过唇角的血痂，a#34；上回你说当归汤治寒腿，我往里头加了黄连。a#34；笑意未达眼底，棉签却放轻了力道。张煜突然抓住她手腕，那道月牙疤在掌心跳动：a#34；当年威亚断了，为什么还接古装戏？a#34；场务的吆喝声突兀地插进来。苏曼抽手的瞬间，保温杯被撞翻在地，褐色的液体在青砖缝里爬行。她踩过那片潮湿，戏服下摆扫过他发烫的耳尖：a#34；因为想看看——a#34；爆破声吞没了后半句，火星溅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夜戏的探照灯亮得惨白。苏曼吊在威亚上的身影单薄得像片纸，钢丝勒进旧伤的声响混在鼓风机轰鸣里。张煜念着台词逼近，本该掐住她脖颈的手虚悬在半空。她突然抓住他手腕按向动脉，掌心的冷汗浸透纱布：a#34；摸到了吗？a#34；睫毛在强光下投出细密的栅栏，a#34；这种时候，你的心跳应该比我更快。a#34；人造雨兜头浇下时，她踉跄着撞进他怀里。湿透的戏服透出脊背交错的旧伤，像张破碎的网。导演喊a#34；卡a#34；的瞬间，苏曼的指尖划过他后颈：a#34；你这里在抖。a#34；气息喷在耳后激起战栗，a#34；张老师，你怕什么？a#34；更衣室的灯泡滋啦作响。张煜攥着药膏站在布帘外，听见布料摩擦声里漏出的抽气。掀帘的刹那，苏曼后腰的淤紫撞进视线——比昨日又扩散了一圈。她趴在褪色的沙发垫上，肩胛骨随着呼吸起伏：a#34；这次要加钱啊。a#34；玩笑话被疼痛拧成扭曲的颤音。药膏在掌心搓化的过程像在熔岩上行走。指尖陷入僵硬的肌肉时，她突然闷笑：a#34；你手抖得比我还厉害。a#34；汗湿的发丝黏在颈侧，随吞咽的动作起伏。张煜的拇指无意识摩挲那道手术疤，听见自己声音哑得陌生：a#34；当年为什么不治？a#34；a#34；穷啊。a#34；苏曼侧过脸，鼻尖蹭过他挽起的小臂，a#34；不像张大影帝，出道就住五星酒店。a#34；突然翻身将他按在沙发边缘，膝盖顶住他胯骨：a#34；你这副样子真有趣。a#34；指尖戳着他狂跳的脉搏，a#34；明明怕得要死，偏要装圣人。a#34；夜风撞开未关紧的窗。月光在她锁骨处汇成浅洼，张煜看见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正在融化。苏曼的虎牙擦过他喉结：a#34；我们来玩个游戏。a#34；指甲在胸膛画着圈，a#34；接下来这场吻戏，看谁先眨眼。a#34；片场的聚光灯烤得人发昏。苏曼的唇膏是廉价的樱桃红，晕开在嘴角像抹未愈的伤。张煜按剧本捧住她的脸，掌心触到未散的药膏凉意。她突然咬破舌尖，血腥味在齿间漫开时，导演的惊呼变得遥远。分开时她舔去他唇角的血珠：a#34；你输了。a#34；收工后的路灯将影子拉得很长。苏曼蹲在马路牙子上数烟头，火星明灭间照亮腕间新结的痂。张煜的保温杯递到眼前，蒸腾的热气里浮着枸杞红。a#34；砒霜我都喝。a#34；她仰头时脖颈绷成脆弱的弧，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a#34；是甘草。a#34；他挨着她坐下，裤脚沾了未干的雨渍，a#34；治咳嗽。a#34；苏曼突然呛住，笑得弓起脊背：a#34；张老师改行当赤脚医生了？a#34；笑声渐弱时，额头抵在他肩头，a#34；当年从威亚掉下来，我在医院躺了三个月。隔壁床老太太说，疼狠了就咬自己。a#34；她拉起他的小臂，牙印烙在旧疤上：a#34；你看，不是挺配？a#34；路灯骤灭的瞬间，张煜的掌心贴上她后颈，摸到湿冷的汗。远处传来道具车启动的轰鸣，苏曼的呼吸扫过他突跳的太阳穴：a#34；别同情我，张煜。a#34；指尖戳着他心口，a#34；这里跳得太快了。a#34；杀青前最后一场戏飘着人造雪。苏曼赤脚踩在碎玻璃上，血浆顺着脚踝爬进戏鞋。
张煜按剧本抱住她下坠的身躯，却发现她在笑。监视器拍不到的角落，她的指尖钻进他戏服裂缝：a#34；听说你推了陈导的新戏？a#34；雪片在睫毛上融化。他收紧的手臂压到她肋间旧伤，闷哼声化作滚烫的喘息：a#34；你监视我？a#34；a#34；是你经纪人喝多了。a#34；她仰头承接落雪，喉间的血包在低温下凝结，a#34；他说你疯了，要息影半年。a#34；爆破声震落檐上积雪。张煜在漫天纸屑中摸到她真实的颤抖，怀中的身躯比任何一次排练都更真实。a#34；因为...a#34；他的台词卡在喉间，被她的指尖按住嘴唇。a#34；卡！a#34；导演的怒吼惊飞觅食的麻雀。苏曼扯开假血浆袋，嫣红溅在他苍白的脸上：a#34；这句词改得好。a#34；她笑着后退，脚跟碾碎薄冰，a#34；可惜太假了。a#34；庆功宴的霓虹在窗外流淌。张煜在消防通道找到蜷缩的苏曼，她正对着手机练习微笑，屏幕上是她五年前拍的奶粉广告。a#34；要笑到颧肌发抖。a#34；她没回头，声音浸在黑暗里，a#34；那时候我总想，要是能像你一样...a#34；突然响起的烟花炸裂声吞没了后半句。苏曼的剪影在明灭的光里忽隐忽现，肩头披着他的旧外套。张煜蹲下了身时，闻到她发间残留的碘伏味：a#34；威亚事故那天...a#34；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腕骨，a#34；我在台下。a#34；苏曼的瞳孔在昏暗中收缩。记忆闪回那个阴沉的午后，她挂在十米高空，看见台下新人奖得主淡漠的侧脸。此刻那个侧脸的主人正颤抖着解开她手腕的纱布，温热的唇贴上凹凸的疤痕。a#34；你...a#34；她揪住他后领的力道像要勒断呼吸，a#34；现在装什么...a#34；尾音被突如其来的吻碾碎。这个吻没有血腥味，只有甘草的苦涩在舌尖纠缠。远处传来人群的喧闹，而他们在安全出口的绿光里交换着缺氧的笑。a#34；你输了。a#34；张煜抵着她的额头，a#34；这次是我先眨眼。a#34；苏曼咬住他下唇的力道很轻，像幼兽试探性的撕咬：a#34；这场戏...a#34；她舔去渗出的血珠，a#34；我要求重拍三十次。a#34；片场的旧空调发出苟延残喘的嗡鸣，张煜的指尖悬在苏曼后背半寸处，迟迟落不下手。她趴在褪色的布艺沙发上，后腰的淤紫在晨光中泛着青，像片被揉皱的月光。昨夜暴雨浸透的戏服还没干透，潮湿的布料勾勒出她肩胛嶙峋的轮廓，仿佛一碰就要碎在掌心。a#34；要等到杀青宴吗？a#34；苏曼闷在臂弯里的声音带着笑，脊背随呼吸微微起伏。张煜的喉结动了动，药油在掌心搓开的灼烧感直窜眼眶。指尖触到皮肤的瞬间，她突然弓起腰，后颈的碎发扫过他手腕内侧突跳的血管：a#34；轻点，这可是吃饭的家伙。a#34；药油混着汗水的味道在闷热中发酵。张煜的拇指按上那道三寸长的旧疤，掌心下的肌肉骤然绷紧。五年前片场事故的新闻标题突然在脑海炸开——a#34；新人演员高空坠落，剧组拒绝赔偿a#34；的铅字化作掌中真实的凹凸。a#34；当时......a#34；他的声音卡在喉间。苏曼支起上半身，戏服领口滑落露出锁骨处的烫伤，月牙形的，像枚褪色的印章：a#34；当时我在想，要是能摔在镜头前就好了。a#34；她转过脸，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a#34；至少能上一次头条。a#34；场务的吆喝声刺破寂静。张煜的手帕按在她渗血的膝盖上，粗粝纱布勾住丝线，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a#34；别用这种眼神看我。a#34；指甲陷进昨夜抓破的旧伤，a#34；当年你坐在评委席上鼓掌的时候，可比现在真诚多了。a#34；暴雨在午后如期而至。人造雨砸在铁皮屋顶的轰鸣中，苏曼赤脚踩进积水潭，泛黄的纱布在浑浊水面漂浮如残荷。按剧本她该跌进他怀里，却在触碰的瞬间反手扣住他喉结。监视器里她瞳孔烧着暗火：a#34；你逃不掉的。a#34；指尖划过他突跳的颈动脉，a#34；就像那年冬天的火。a#34；导演喊a#34；卡a#34；的第十七次，张煜的戏服下摆缠住她脚踝。两人栽进水潭的瞬间，苏曼的笑声混着水花溅进他领口：a#34；张老师连摔倒都要找垫背的？a#34；她湿透的鬓发贴在瓷白脸颊，唇色被冷水浸得发紫，眼底却燃着顽火。更衣室的灯泡忽明忽暗。苏曼裹着发霉的军大衣发抖，指尖捏着的烟怎么也点不着。张煜的保温杯递过去时，她突然咬住杯沿，虎牙磕碰瓷器的脆响让他太阳穴一跳：a#34；砒霜我也......a#34；a#34；是姜汤。a#34；他转身的瞬间被她拽住衣角。潮湿的布料下，她膝盖抵着他小腿肚：a#34；当年颁奖礼，我裹着石膏在后台看你领奖。a#34；冰凉的指尖戳他心口，a#34；你这里，跳得和现在一样快吗？a#34；